本来下雪的日子，街上行人自然少，可是这两日因为是初雪，反倒引来许多百姓们相携出行观赏。九音宫的门庭也甚是热闹，因为新晋的头牌姑娘总是在初雪这一日下帘应客，正庭内便设诸多茶席和小炉，然后美人瓶中插上未绽的梅枝和雪兰。花团锦簇当中人来人往都在忙着布置，江无畏带着人四下查看时，正好遇上门口吵着要进来的韦明庭。
韦明庭的样子甚是窘迫狼狈，因为身上带的钱不够进门的茶资，再加上他这一身的装扮一看就不是光顾九音宫的主，因此被两个壮汉拦在门外，另外还零零碎碎的受了不少排揎。
好在江无畏听出他的声音，连忙分开人出来看。见是他，一时间也诧异道：“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见他身上的衣衫才刚被人拉扯的有些裂了口子，便先把人给让了进来。然后请上了二楼的雅间，送上茶水点心之后，才瞪着眼睛问他：“你这是要来咱们这里寻乐子？啧啧，看不出呀......还是有事找我？”
九音宫的梁吊着成串的灯笼洒下水红色的光，江无畏坐在那片光晕里，春水一般的手指端着璀璨的琉璃杯，韦明庭被她身上手上的那些光环给耀花了眼，心里和脸上都更加的不自在。
因为数年以来，他就不曾主动来找过她。两人虽然私底下还有些来往，都是节庆时彼此派人送些小东西。
他在东宫的那点俸禄，除了贴补学堂之外就所剩无几，因此从来也就没有买过什么贵重的东西——这会儿手里紧紧的握着一个小锦盒，临到跟前却死活也不好意思拿出来。
因为，江无畏头上这会儿戴着的几样首饰，都是前朝潘妃的旧物。不但名贵，而且还千金难买。不是临川王萧宏送的，还能是谁？
想到萧宏，韦明庭的心又一阵窒息。哼哧哼哧半天，才道：“小七，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听他唤自己小七，江无畏也沉默下来。她挽了挽手上的画帛，让人退下去关上门，难得耐心温柔的亲自给他执壶斟酒。
“你说，我听着呢。”
韦明庭捧着手中的酒盏，指尖透过来的温热让他手心迅速滴出一大片的汗来。
“小七，我想问你.......”
江无畏轻轻笑了笑，灯下的美人如画中勾魂的妖姬，看的人心头发颤：“不要叫我小七，我已经很多年不叫那个名了，也不想去回忆过去的事情。”
这一句话，如一把粘稠的泥，一把糊住韦明庭的嘴。他心里焦急又苦涩，转了几圈眼珠子，才问道：“那......那我.......”
江无畏这才卸下眼底的提防，倒是有些怪异的打量了一番韦明庭，然后悠悠道：“你？你要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除了我力不能及的之外，其他的我都能先答应下来。”
说完，又一手托腮，猜测道：“明庭你是要找我借钱？要多少，你开个数，我最近手上倒是宽裕。但是我劝你先在城里置个宅子，如今情势风云变幻，东宫中丞那点微薄的俸禄，还不如你自己开个学堂然后清静做学问。”
韦明庭一口气被憋住，连后背都开始冒汗。然后张口结舌间，江无畏已经开始替他规划好将来的人生，并慷慨大方的承诺道：“我知道你没时间去找人物色宅子，这样，回头我叫人去安排。你喜欢清静又宽敞的地方，城东望亭巷那一带就很好，价钱也不贵——不过我借你银子买宅院也有条件啊，你得一个月替我们九音宫写一首曲子，我也不让你白写，就先照每首十两的价位，到时候你什么时候写到把钱还清了，也就可以不用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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