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县的北风跟淬了冰的刀子似的,卷着雪沫子往人骨头缝里钻。李家庄的王老汉把脖子往打补丁的棉袄里缩了缩,袖口磨出的毛边下,发黄的棉絮像冻僵的枯草往外支棱,露出的地方结着层薄冰。怀里揣着的玉米面窝头冻得邦硬,棱角能硌掉牙 —— 这是老伴凌晨四点就爬起来,用前天剩下的面疙瘩捏的,蒸好后用布包了三层,还是没能挡住寒气。他在村委会门口跺着脚,解放鞋的鞋底早就磨穿了,露出里面的草垫,雪水顺着鞋缝往里渗,冻得脚趾头跟猫咬似的疼,每动一下都钻心地麻。
墙上的公示栏用四根铁钉固定着,红底黑字的通知被风雪打得发皱,边角卷成波浪,像张被揉过又强行展平的废纸。"每户领取惠民煤两吨" 的黑体字旁边,盖着鲜红的村委会公章,边角已经有些模糊。旁边的领取名单上,王老汉的名字用红笔圈着,那圈红墨水被雨水浸过,晕成了淡淡的粉色。可他在这儿守了三天,每天天不亮就来,直到太阳落山才走,连煤渣的影子都没见着。
"张书记,我的煤呢?" 王老汉的枣木拐杖在冻硬的泥地上戳出小坑,拐杖头包着的铁皮已经磨得发亮。白气裹着颤音从嘴里冒出来,在下巴上花白的胡茬间绕了个圈,又被风吹散。村支书张建国正指挥两个后生往面包车里搬煤,那面包车是镇上淘汰的旧车,车身上的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铁皮。编织袋上 "惠民" 二字被煤粉糊得只剩个虚影,袋口没扎紧,不时有碎煤块掉下来,在地上积成小小的黑堆。张建国穿着件黑色羽绒服,拉链拉到顶,半张脸埋在绒毛领里,嘴角叼着的红塔山明灭不定,烟灰积了长长一截,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欲坠。
"王大爷,您家的还没到,再等等。" 张建国头也不抬,往驾驶座塞烟的动作却没停。那烟盒是打开的,露出里面整齐的烟卷,包装上的金字闪着光。副驾驶上的镇干部是个圆脸胖子,穿着件棕色皮夹克,肚子把衣服撑得鼓鼓的。他接过烟卷时笑得眼睛眯成缝,手指上戴着枚金戒指,打火机 "啪" 地窜出火苗,深吸的一口烟在风雪里打了个旋就散了,留下淡淡的烟草味。
王老汉眯起眼,老花镜的裂缝里,面包车后斗的煤堆得冒尖,盖着的塑料布印着同样的 "惠民" 字样,被煤块压得变了形,边角处露出黑黢黢的煤块。"这不是到了吗?" 他往前凑了两步,冻得发僵的腿在雪地里挪出两道浅沟,被张建国一把拦住。
沾着煤粉的手在老汉棉袄上印下黑手印,那棉袄是儿子结婚时买的,现在已经洗得发白。张建国拍肩的力道不轻,王老汉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这是给五保户的,您家不符合条件。"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眼睛瞟着手表,"天儿冷,快回吧,别在这儿添乱。"
王老汉的话堵在喉咙口,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上不来下不去。他看着面包车排气管喷出的白雾卷着煤渣,在结冰的路面碾出两道黑辙,车辙里很快又落满了雪。车尾灯缩成雪雾里的小红点,最后消失在村口的拐弯处。他突然想起昨夜起夜时,看见张建国的侄子正往院里卸煤,黑黢黢的煤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堆在墙角像座小黑山,上面还盖着塑料布,和面包车上的一模一样。怀里的老年机是儿子淘汰的,屏幕裂了道缝,贴了块透明胶带,拨号键按了半天没反应,气得他用拐杖在地上狠狠戳出个深坑,雪沫子溅了一裤腿。
京州市的暖气烧得正旺,光明街道办的办公室里暖烘烘的,飘着淡淡的龙井香。刘梅主任的玻璃杯放在办公桌左上角,里面的茶叶舒展得恰到好处,根根直立在水中,像一片小小的竹林。低保评审会的牌子斜在桌上,蒙着层薄灰,边角处的漆已经剥落。她穿着件粉色羊毛衫,领口绣着朵小小的梅花,红指甲在名单上划得沙沙响,像猫爪子挠着木板。
"李大姐家儿子在超市上班,一个月三千多呢,这个划掉。" 钢笔往桌上一磕,不锈钢杯底撞出脆响,震得桌上的文件夹都动了动。刘梅抿了口茶,嘴角撇出不屑的弧度,拿起旁边的镜子照了照,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把我远房表妹加上,她男人刚下岗,家里困难得很。"
干事小张捏着笔没动,笔尖在 "李大姐" 三个字上洇出墨团,把 "李" 字的竖钩都晕成了黑块。这刚毕业的大学生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犹豫,声音发紧:"刘主任,她名下有套市中心公寓,上个月刚租出去,租金一个月四千多......"
"你懂什么?" 刘梅把杯子顿在桌上,茶水溅出些微,在桌面上晕开小水圈,"那是婚前财产,不算数的。再说了,她男人下岗,一家人喝西北风?" 抽屉拉开时露出花花绿绿的购物卡,有超市的、商场的,还有美容院的,"这是她托人送的,超市的,你也拿两张,买点年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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