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凑过去,看着医案上的字迹。苏瑶的字清隽有力,透着一股医者的严谨。“面色苍白、唇甲色淡,这是气血亏虚的表现;身体沉重、下肢浮肿、小便短少,这是水湿内停的症状!”她指着医案上的记录,兴奋地说,“还有舌苔,‘舌淡胖,边有齿痕,苔白腻’,舌淡胖是因为气血不足,舌体失养,水湿内停导致舌体胖大,挤压牙齿形成齿痕;白腻苔就是湿邪内停的典型表现,苔白主寒,苔腻主湿。”
“一点没错。”苏瑶摸了摸医案的封面,眼神中带着回忆的温情,“那个患者当时刚生完孩子不久,产后大出血,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气血一直没补上来。她家里人给她炖了很多人参、鹿茸之类的大补汤,结果补得太急,脾胃运化不了,反而生了湿邪。你看,这里的关键是‘脾胃’——气血生化之源在脾胃,水湿运化的关键也在脾胃。脾主运化,既能运化水谷精微生成气血,又能运化水湿防止内停。她产后脾胃虚弱,一方面不能生成足够的气血,另一方面不能运化水湿,所以才会出现气血亏虚和水湿内停并存的情况。”
陈月恍然大悟,她在笔记本上写下“脾胃为核心”五个大字,旁边画了一个圆圈。“所以治疗的时候,不能只补气血,也不能只祛湿,要从脾胃入手,既补气养血,又健脾祛湿,对吗?”
“正是这个道理。”苏瑶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梧桐树。新抽的梧桐叶翠绿欲滴,在风中轻轻摇曳。“如果只补气血,用当归、熟地、人参这些滋补的药材,会加重湿邪,就像在泥泞的路上铺沙子,越铺越堵;如果只祛湿,用茯苓、泽泻、猪苓这些利水的药材,会耗伤本来就不足的气血,就像在干涸的河里挖渠,越挖水越少。所以必须‘攻补兼施’,以健脾为核心,脾健则气血生化有源,湿邪自除。”
她转身回到桌边,拿起笔,在陈月的笔记本上写下一个方剂:“你看这个方子,参苓白术散加减。党参、黄芪补气,当归、白芍养血,茯苓、白术、薏苡仁健脾祛湿,陈皮理气化痰,甘草调和诸药。这里面,党参和黄芪用量要适中,不能太大,避免壅滞气机;茯苓和白术的用量可以稍重,因为健脾祛湿是关键。同时要加少量陈皮,理气醒脾,因为湿邪容易阻碍气机,气机通畅了,气血才能更好地运行,湿邪也更容易排出。”
陈月盯着方剂,逐一分析每味药材的作用,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师父,那怎么判断是气血亏虚为主,还是水湿内停为主呢?如果以气血亏虚为主,是不是要加大补气血药材的用量?如果以水湿内停为主,就加大祛湿药的用量?”
“问得好,这就是辩证的精髓——‘抓主证’。”苏瑶从书架上取下《医宗金鉴》,翻到“杂病心法要诀”部分,“你看这里写的‘病有标本,治有先后’。如果患者头晕乏力、心悸失眠的症状更明显,稍微活动就气短喘促,面色苍白如纸,那就是气血亏虚为主,这时候要以补气养血为主,祛湿为辅,甚至可以先补气血,待气血稍有恢复,再兼顾祛湿;如果患者身体沉重、腹胀如鼓、小便不利、大便溏薄的症状更突出,那就是水湿内停为主,要以健脾祛湿为主,佐以补气养血,避免祛湿伤正。”
她顿了顿,又说起那个产后妇人的案例:“当时那个患者,虽然气血亏虚,但腹胀、下肢浮肿的症状很严重,已经影响到正常行走,所以我在方剂中加大了茯苓、薏苡仁的用量,还加了少量桂枝,温阳化气利水。桂枝既能温通经脉,帮助气血运行,又能助膀胱气化,促进湿邪排出,一举两得。服药半个月后,她的腹胀和浮肿就明显减轻了,这时候我才逐渐加大党参、当归的用量,重点补气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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