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之下，宫内的梅花开得正艳。
长夏和清儿向打扫梅园的宫人借了花枝剪，剪下几枝还没有完全绽放的梅枝，拿回宫里插在灌了水的白玉瓶里还能看见它缓慢开花的过程。
“娘娘最喜欢梅花的冷香，这几枝梅枝我要拿回宫里面，放在内寝之中。”清儿一双眼眸弯弯如月，低头嗅了嗅梅花的清香后，笑吟吟说道。
长夏也浅浅一笑，只是眉宇中带着一丝忧愁。
过完年就是燕安八年了，既是选秀的时节，也是她和晚春出宫的年份。
长夏看着清儿活泼的模样，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
娘娘太宽宏，以至于清儿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如此单纯烂漫，但好在她平日里还是稳重的。
想到此处，长夏心里稍微宽慰一点。
清儿怀抱梅花，走在前头，忽然，长夏听见有一声女子嗔怒的声音。
她快步上前去，只见一名身着浅蓝色宫装的女子，扬手打飞清儿怀里的梅枝，清儿下意识去捡自己精心挑选的几枝最好的梅枝，宫装女子抬脚踩在了她的手背上，微微提起裙摆，露出同色系的绣花鞋。
“你这贱婢，将梅枝上的雪水都弄到我鞋子上了，还不给我擦干净？”
清儿吃痛，小脸皱在了一起，空出来的那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方绣帕，替女子擦拭着鞋面。
“奴婢并非有意的，还望才人恕罪。”
宫装女子轻呵了一声，抬手指着路边的积雪，“去那边跪上两个时辰，置双手于雪堆中，此事便算了。”
这冰天雪地的跪上两个时辰，人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更何况还要把双手置于雪堆中，恐怕要不了两个时辰，只消半个时辰，一双手就会被冻伤，从此落下治不好的毛病。
长夏闻言心惊了一下，连忙快步上前，屈膝一礼道：“见过玉才人。”
“清儿实非有意冲撞玉才人，弄湿了玉才人的鞋面，还望玉才人高抬贵手，换一惩罚。”
实际上这一路的积雪都还没有清扫干净，玉才人的鞋面上又只有那么一小块的暗色水渍，究竟是不是清儿手里梅枝的积雪落在了上面还犹未可知。
但对方是主子，她们是奴婢，主子要挑错处，她们也只能咬牙认了。
长夏没想过清儿撞到玉才人的手里后能全身而退，只希望玉才人的惩罚都能轻些。
玉才人娇生惯养的，对双手置于雪堆中两个时辰没什么概念，但长夏很清楚，约莫两刻钟，人的双手就会深度麻木，别说两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的冰冻时间都非常长了。
豫嘉瑶缓缓走到长夏面前，抬手就是甩出一巴掌，一字一顿道：“本才人如何行事，岂容你一个贱婢置喙？”
“元昭仪不是喜欢罚人跪在长廊下吗，如今本才人效仿一二，就罚你们在此地跪上……”话说一半，豫嘉瑶侧了侧头，问道，“上次元昭仪让齐御女跪的是多久？”
银铃轻声答道：“半个时辰。”
豫嘉瑶一笑，“奴婢之身，岂能和齐御女相比，不过本才人心善，也就罚你们二人原地跪上半个时辰吧。”
“粉黛，你在这儿看着她们，直到她们跪满了时辰才准起身。”
言罢，带着银铃离开。
粉黛抿了抿唇，轻声开口：“长夏姐姐，我也只是听命行事，还望姐姐勿怪。”
长夏跪得笔直，一言不发。
待足足跪够了半个时辰后，她才和清儿互相搀扶着起身，冷眼扫去，什么话也没有说，重新折了几枝梅花后，便返回了关雎宫。
长夏垂着头进了内寝，脸上红印淡了很多，不仔细看的话已经看不出来。
元夕原本也没注意，直到弹幕上的人眼尖的发现了异常。
【长夏的脸是不是有一点点肿？】
【是冻伤还是什么？】
【这折梅花的时间也太久了些。】
“噼啪”一声，案上的花瓶摔在地上裂开。
清儿在外面冻久了，手有点僵，插花的时候不小心摔碎了一只素雅的白瓷花瓶。
她连忙就要跪地，膝盖却一软，扑在了地上。
“榴月，扶她坐。”
元夕从软榻上起身，看了看两人，“你们出去剪梅枝的时候有人刁难你们了？”
元夕自己也曾跪过，一眼就看出来清儿是因为跪久了，膝盖发软才摔的。
她冷了脸，浑身散发一股冷意，“谁罚的你们？长夏的脸又是谁打的？”
元夕站着，清儿有些坐不住，毕竟哪有主子站着，奴婢坐着的道理？
她就要起身，被元夕按了下来，回头看向长夏，“你也先坐吧。”
“榴月，去拿些外用的草药油膏过来。”
榴月应喏一声，很快回来，“娘娘，只有药酒了。”
“药酒也行，只要是温经散寒的就可以。”
榴月取来剪刀，剪开清儿贴着皮肉的布料，抹了一些药酒在她的膝盖处。
长夏不敢劳烦青织姑姑，接过了剪刀自己处理。
清儿低着眉，不敢去看元夕的神情。
元夕杏眼微嗔，“长夏，你来说说，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打了本宫的脸？”
长夏是关雎宫的大宫女，有人打她的脸，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
元夕将长夏架到了这里，长夏也不好不答了，“回娘娘的话，是玉才人。”
“玉才人？”元夕闻言后吩咐道，“青织姑姑，劳烦您走一趟，传玉才人过来。”
青织姑姑福了福身，转身就要出门。
长夏拉住她的袖子，眸光却看着元夕，“娘娘，奴婢马上就要离宫了，娘娘为了奴婢树敌，实在不值得。”
元夕只道：“青织姑姑，你去吧。”
青织姑姑便出了关雎宫，去玉衡斋传旨。
元夕眸中渗着寒意，“长夏，正是因为你要离宫了，本宫更不可能让你白挨了一巴掌离开，就没有临了了还要遭一通罪的。”
“玉才人都不担心开罪于我，本宫又何惧得罪了她呢？”
“既然后宫中人人都说本宫是宠妃，那本宫不耍一耍宠妃的威风，这宠妃岂不是白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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