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缓缓裹住大华朝朱雀街的青石板路。济世医馆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洛风肩上落着星子般的碎雪，将药箱往柜台一放，就见妻子秦慕伊正拿着支褐绿色的草药，在油灯下给儿子洛羽讲解。
“爹！你可回来了，娘正说这‘骨碎补’呢！”十八岁的洛羽眼睛亮得像檐角的灯笼，手里捧着本泛黄的《本草图经》，指尖在“石生草本，叶如蕨”的字句上划着。
洛风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凑到油灯前。灯光把他眼角的细纹染得暖融融的，他接过秦慕伊递来的骨碎补，指尖摩挲着那层细密的鳞片：“这东西娇贵也皮实，生长环境最是讲究——得找那背阴的岩壁，最好是老松或古柏的根须旁，既要潮润又不能积水，像咱们城外云栖山的北坡，开春后石缝里准能寻着。”
秦慕伊笑着补充，伸手拨开草药顶端卷曲的嫩叶：“你爹说得对，它认‘老石’，新凿的岩石它不扎根。去年咱们去采的时候，你还记得吗？那株百年老松的根下，一丛骨碎补长得比手掌还大，叶片背面满是金黄色的孢子囊，像撒了把碎金。”她顿了顿，指尖划过叶片边缘的波状纹路，“植株形状也好认，根茎是横走的，像蚯蚓似的贴在石头上，上面覆盖着披针形的鳞片，颜色是深褐色，摸起来有点糙。叶子是单数羽状复叶，小叶一般是五到九片，革质的，正面深绿发亮，背面淡绿，要是不小心碰断了叶柄，还会渗出水珠似的黏液。”
洛羽听得入了迷，把草药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涩香钻进鼻腔：“那它到底能治啥病？娘说它能接骨，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洛风放下草药，从药箱里取出一本手札，翻开泛黄的纸页，“这骨碎补的作用多着呢，咱们医馆治跌打损伤，十有八九要用到它。它性温，味苦，归肝、肾经，最主要的功效就是补肝肾、强筋骨、续伤止痛。不管是骨折、筋伤，还是腰膝酸痛、牙齿松动，用它都有效。”
秦慕伊接过话头，语气里满是自豪：“前几年咱们街坊张大叔从房上摔下来，腿骨断了，请来的郎中都说要卧床半年。你爹就用骨碎补配了续断、杜仲、当归，外敷内服，不到三个月，张大叔就能拄着拐杖走路了。还有城西的李掌柜，牙龈萎缩，牙齿松动得厉害，吃不了硬东西，你爹用骨碎补煎水让他漱口，再配着熟地、山茱萸炖汤喝，两个月下来，牙齿就稳固多了。”
洛羽听得眼睛瞪得溜圆，连忙追问：“那它里面到底有啥成分，能这么厉害？”
洛风笑了笑，耐心解释：“这骨碎补的化学成分可复杂了，不过主要的有效成分有这么几类。第一类是黄酮类化合物，像柚皮苷、新北美圣草苷这些，它们能促进骨细胞的生长，加速骨折愈合，还能抑制破骨细胞的活性，防止骨质流失。第二类是三萜类化合物，比如骨碎补酸、异贝壳杉烯酸，这些成分有抗炎、镇痛的作用，能缓解跌打损伤引起的疼痛和肿胀。第三类是酚酸类化合物，像咖啡酸、阿魏酸，它们有抗氧化的功效，能保护细胞免受损伤。另外，它还含有挥发油、氨基酸、矿物质等成分，这些都能辅助增强药效。”
秦慕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棕褐色的药丸：“你看，这就是用骨碎补为主料做的‘接骨丸’，里面还加了乳香、没药、自然铜，专治骨折筋伤。去年冬天，咱们医馆还接诊了一个特殊的病人，你爹当时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洛羽立刻来了精神，拉着洛风的胳膊：“爹，快给我讲讲那个病例！”
洛风喝了口热茶，思绪飘回了去年的寒冬。
那天雪下得特别大，朱雀街的青石板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傍晚时分，医馆的门被撞开，一个穿着粗布棉袄的汉子抱着个孩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嘴里哭喊着：“大夫！救救我的孩子！”
洛风抬头一看，那汉子怀里的孩子大概五六岁，脸色苍白，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裤腿上渗着血。秦慕伊连忙端来热水，洛风则小心翼翼地解开孩子的裤腿，只见孩子的左腿胫骨处肿得像个馒头，皮肤青紫，轻轻一碰，孩子就疼得哇哇大哭。
“大夫，孩子在冰上跑，不小心摔了一跤，腿就变成这样了。”汉子急得满头大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已经找了好几个郎中，他们都说孩子的腿骨断了，得用夹板固定，可孩子太小，根本受不了啊！”
洛风仔细检查了孩子的腿，又摸了摸孩子的脉搏，沉声道：“孩子是胫骨骨折，而且有移位，确实需要复位固定。不过你别担心，我有个法子，既能复位，又能减轻孩子的痛苦。”
说完，洛风让秦慕伊准备好骨碎补、续断、当归、红花等草药，又拿出一瓶药酒。他先将药酒涂在孩子的腿上，轻轻按摩，直到孩子的腿部肌肉放松下来。然后，他让汉子按住孩子的身体，自己则双手握住孩子的小腿，缓缓用力，只听“咔嗒”一声轻响，骨折的部位复位了。孩子疼得叫了一声，但很快就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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