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风把最后一味当归归置进药柜，铜环碰撞声在济世医馆的暮色里荡开涟漪。秦慕伊端着刚温好的桂花酿从后堂出来，瓷碗沿凝着细密的水珠，十八岁的洛羽正趴在案上翻父亲那本泛黄的《草木秘要》，指尖在“鲜毛”二字上反复摩挲。
“爹，这鲜毛到底长啥样？书上只说‘生于阴坡湿岩’，也太笼统了。”洛羽抬着头，眼里满是少年人的好奇。洛风放下手里的戥子，在他身边坐下，指节叩了叩书页：“这鲜毛可不是寻常草木，得从它的生长地说起。咱大华南境的雾灵山，海拔三千丈以上的北坡岩缝里才找得到。那里常年飘着碎雾，土是带点青黑的腐殖土，攥在手里能挤出潮气，却不粘手——得是这种又润又透气的土，鲜毛的根须才能扎得稳。”
秦慕伊把碗推到儿子面前，补充道：“娘去年随药商去雾灵山采过一次，那鲜毛的株形最是特别。株高不过半尺，茎秆是淡紫色的，像裹了层薄霜，一节一节的，每节上都长着三枚心形的叶子，叶边不是光的，是细碎的锯齿，摸上去有点扎手，却不划人。最奇的是它的花，开在茎顶，不是常见的五瓣花，是攒成一团的小绒球，淡白色的，风一吹就晃，像捧着团雪。”她指尖在空中比画着，眼里映着当年见着鲜毛时的惊喜。
洛羽听得入了迷，追问：“那它的作用呢？书上说能治瘀伤，可没说具体怎么用。”洛风从药柜最底层抽出一个陶罐，打开盖子，里面是晒干的鲜毛，颜色比新鲜时深了些，却还能看出茎秆的紫意。“鲜毛的用处大着呢，新鲜的捣成泥，敷在跌打损伤的地方，能散瘀消肿；晒干了煎水喝，能治产后恶露不尽。但最关键的，是它的化学成分。”
他顿了顿，掰着手指细说：“首先是毛苷，这是鲜毛特有的成分，含量能到百分之三点二，能促进血液循环，还能抑制血小板聚集，所以散瘀效果特别好。然后是黄酮类化合物，像槲皮素、山奈酚这些，加起来有百分之一点八，能抗氧化，还能减轻炎症反应——上次王婶的腿肿得像萝卜，敷了鲜毛泥，就是靠这些黄酮类物质消的炎。还有多糖，含量百分之二点五，能增强免疫力，不过得长期喝煎剂才管用。另外，还有少量的生物碱和挥发油，生物碱能镇痛，挥发油则能让药效更快渗透进皮肤。”
秦慕伊接过话头，说起了去年的病例：“记得城西的张猎户不？去年冬天他上山追野猪，从崖上摔下来，左腿肿得比右腿粗一圈，骨头没断，但瘀血堵得他连路都走不了，疼得整夜喊。他家人抬他来的时候，左腿皮肤都泛着青紫色，按一下就疼得直抽气。”
洛风点头，眼里满是回忆：“当时我就取了刚采回来的鲜毛，新鲜的，还带着雾灵山的潮气。先把鲜毛洗净，加了点生姜和白酒，一起捣成泥——生姜能温通经络，白酒能促进药效渗透。然后把泥敷在他的左腿上，用纱布裹紧，每天换一次。第一天敷完，他就说疼轻了点；第三天换药的时候，青紫色就退了不少，肿也消了一半；到第七天，他就能拄着拐杖走了，再喝了半个月的鲜毛煎剂，就彻底好了。后来他还送了只野兔子来，说要不是鲜毛，他这腿得废了。”
洛羽听得眼睛发亮，拿起陶罐里的干鲜毛，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草药香。“原来鲜毛这么厉害，我以后也要去雾灵山采鲜毛，帮更多人治病。”洛风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满是欣慰：“好小子，有志气。不过采鲜毛可得小心，雾灵山的北坡岩缝滑得很，得带着绳索，还得认准株形——可别把别的野草当成鲜毛采了，有些草看着像，却是有毒的。”
秦慕伊笑着把桂花酿递给父子俩：“不急，等明年春天，带你去雾灵山，让你亲眼看看鲜毛长在岩缝里的样子。现在先把这些知识记牢，以后才能用好这味药。”夜色渐浓，医馆里的灯光映着三人的身影，鲜毛的故事在空气中流转，伴着淡淡的草药香和桂花酿的甜香，成了朱雀街夜里最温暖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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