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越来越猛，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儿扑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刀片。韩牧野眯起眼睛，睫毛上已经结了一层冰霜。他紧了紧身上的皮袄，那是苏月禾亲手缝补过的，领口还残留着淡淡的草药香。
"再翻过两道山梁就到了..."他喃喃自语，呼出的白气瞬间被狂风撕碎。
右腿的旧伤在严寒中隐隐作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韩牧野咬紧牙关，拄着一根粗树枝当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爬。雪已经没到小腿肚，每拔一次腿都要耗费巨大力气。
转过一处峭壁，他突然停住脚步，迅速蹲下身来。前方的林子里有火光闪动——三个披着褐色斗篷的人正举着火把在雪地里翻找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说话，但那柄明晃晃的长刀在雪光中格外刺眼。
"又是搜山的..."韩牧野心头一紧，悄无声息地退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他必须绕道了，虽然这会多花一个时辰，但总比撞上叛军强。
他摸了摸腰间的猎刀，确认它还在原位。这把刀跟随他多年，刀柄上缠着的皮绳已经被手掌磨得发亮。现在它不仅是狩猎工具，更是保护自己的最后依仗。
顾不得腿上的疼痛，韩牧野立刻改变路线，钻入一条几乎被积雪掩埋的兽道。这条小路极为隐蔽，是去年追踪一头受伤的麂子时发现的，连村里的老猎人都不知道。
兽道狭窄幽暗，两侧的荆棘不时勾住衣角。韩牧野不得不压低身子，像只雪豹般匍匐前进。膝盖很快被冰碴磨破，鲜血渗入雪地，留下淡淡的红痕。他抓起一把雪按在伤口上，冰冷的刺痛让头脑保持清醒。
"月禾他们应该已经做好撤离准备了..."韩牧野在心中盘算着。临行前他留下详细指示：若三日内不归，就沿着西北方向的小路转移到猎户们约定的备用聚集点。但现在叛军已经搜到这么高的位置，那条路还安全吗？他心里实在是没底。
一阵狂风卷着雪粒呼啸而过，几乎把人吹倒。韩牧野不得不抱住一棵老松稳住身形。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风中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有模糊的人声！
"...这边...脚印..."
韩牧野浑身绷紧，慢慢探头望去。约莫五十步外，一队披着白色伪装斗篷的士兵正沿着山脊搜索。他们的装束比之前看到的叛军精良得多，每人腰间都挂着同样的铜牌，在雪地中反射着冷光。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们的搜索方式——呈扇形散开，每人间隔十步，像梳子一样梳理着每一寸土地。他瞬间紧觉道这是正规军的搜山战术，绝非普通流寇能做到的。
"赤眉军..."韩牧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缓缓抽出猎刀，用牙齿咬住刀背，空出双手攀上松树更高处。树顶的积雪簌簌落下，正好掩盖了他的踪迹。
士兵们经过树下时，一个年轻人突然停下，盯着雪地上的血迹："队长！快看这里有血！"
韩牧野的肌肉瞬间绷紧。那是他刚才留下的血迹！
队长模样的壮汉蹲下查看，抓起一把染血的雪搓了搓："还是新鲜的。走不远，追！"
韩牧野屏住呼吸，看着士兵们顺着血迹向东南方追去——那正好是他来时的方向。等最后一个士兵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他才敢慢慢滑下树干。
右腿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但他顾不上包扎。必须在士兵们发现血迹尽头空无一人前，赶到更安全的地方。
天色渐暗，风雪更急了。韩牧野的四肢已经冻得麻木，只能靠意志力机械地向前移动。有两次他差点滑下悬崖，全凭本能抓住突出的树根才捡回条命。
"不能倒...不能倒..."他反复默念着，眼前开始出现黑斑。恍惚间，苏月禾的面容浮现在风雪中，她嘴唇轻启，似乎在呼唤他的名字。
这幻象给了韩牧野最后的力量。他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和剧痛让神智为之一清。终于，在夜幕完全降临前，他看到了那片熟悉的密林——山洞就在林子深处！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是他在洞口设置的报警机关被触发了！
"月禾！"韩牧野顾不得隐藏，拔出短刀冲向山洞。腿上的伤仿佛不存在了，恐惧给了他最后的力量。
洞口的藤蔓被撕开一大片，雪地上布满杂乱的脚印。韩牧野的心沉到谷底，正要冲进去，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韩大哥？"
苏月禾从洞旁的树丛中闪出，手中弓箭直指他的胸口。待看清来人，她手中的武器啪嗒掉在雪地上。
"真的是你..."她声音发颤，眼眶通红，"我们以为..."
韩牧野想说什么，却突然双腿一软，跪倒在雪地里。连日的奔波、严寒和失血终于击垮了这个铁打的汉子。在陷入黑暗前，他最后感受到的是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他，和一滴落在脸上的温热液体。
"别哭..."他想抬手擦去那滴泪，却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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