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刘家，是沉默的。
老二老三尽量伪装，不说出家里的实际情况。
可他们只是两个小家伙，怎么也装不出大人面对苦涩的坦荡。
老四老五在这个情绪下，尽管不知道家里发生啥事，还是小心翼翼地降低自己的声音，以免引火上身。
老四跳脱，看着前院，好奇开口：“爸，还没回来？”
“我不许你再叫他爸！”老三扭过头，盯着他。
老四吓一跳，退后一步靠在墙角：“你吃枪药了，没事吼我干啥！”
“听见了吗！我不允许，你再叫他爸！”
“他欺负你了？”老四好奇询问？
老三沉默不语。
老四更好奇了：“那怎么说啊？三姐，他怎么你了，你给我说，我给你报仇，但你不能吼我啊！”
老三意识到自己的不对，红了眼。
老四着急：“嗨！到底怎么了？你们跟我说，你别哭啊！我也没有骂你，我就是给你讲道理，你要是觉得我讲得没道理，你揍我啊！你哭啥啊！”
老三憋屈，翘嘴：“老四，对不起！”
“你跟你弟弟有啥对不起的，你揍我，我挨着，你到底咋了，二哥你跟我说，谁欺负我姐了，我……”老四拿起一旁的板凳。
“你们跟我说，我敲他的脑袋！”
小五跟在老四身后，小声开口：“对！我也敲他脑袋！”
老二摇摇头，没说话：“没事！”
“嗨！你们这不是让我着急吗！我知道肯定有事，你们还说没事，我……到底啥事！”老四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老三忍不住拉住他：“我跟你说，你不能乱来！”
“你说！我向咱没见过面的爷爷奶奶保证。”老四很不诚恳地举起四根手指。
老三从口袋里拿出信封，还没说话，老四瞬间明白过来。
“他又出去喝酒了？还把钱花了！”老四这一刻倒不是愤怒，而是失望，止不住的失望冲进他心里，好像一场泥石流糊住，他的心口。
“他怎么能这样，他答应我的……”老四想起昨天，那个英雄一样的父亲。
他以为自己的父亲站起来了，他以为……
可，这才一天，他为啥要这样啊！
老四手掂着板凳，头顶亮光一闪，他冲向前院去大喊：“刘万成，你给老子出来！”
“刘万成，我知道你在家，你别不出门，快点的，我要揍你！”
乱了！
老四这么一喊，没人能拉得住。
“小四，你小声点，别被邻居知道。”老三想要捂住他的嘴，却被他躲开。
老四毫无顾忌：“他一个当爹的，都不害臊，欺骗孩子，我怕啥，刘万成，你出来，今天我老四要找你单挑！”
东屋门被踢得嗡嗡作响。
里面却没有人回答。
老四更生气了，他宁愿刘万成生气地冲出来，揍自己一顿，也不愿意那个英雄老爹，再一次变成窝囊废！
“刘万成！窝囊废，你给我出来！你拿着我哥我姐的生活费出去喝酒，我要揍你！”
“你揍谁啊？”浑厚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
刘万成一脚踢开厕所门，站在院子里，干净的厕所蹲惯了，家里的旱厕，他也不喜欢。
看来，要找个时间，修一个新的厕所了。
不对，这房子都该再修一遍了。
小四刘玄看见刘万成，立马从屋里冲出去，他上去就要挥拳。
啥孝顺不孝顺，此刻他只想踩在这个混蛋老子脸上，大笑。
哄堂大孝！
可等刘玄冲到刘万成面前，他突然后退一步：“你长个了？你别以为你现在壮，我就不敢揍你！”
刘万成退后一步，刚刚他一只手拉坏厕所门的时候，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的力气比以往大了不少，昨天吃饱之后，还在变大。
看着暴躁的刘小四，他不但没有生气，还有点想笑。
没办法，这小家伙，太像他小时候了。
他父母早亡，是大哥把他带大的，小时候因为没人撑腰，他多被人欺负。
后来，为了不被人欺负，他就强硬地让自己变得暴躁，谁敢招惹他，他就要十倍奉还。
直到……
大哥死的那天。
车祸，不一定会直接把人撞死，还会把人撞醒。
大哥昏迷之前，拉着醒酒的刘万成。
“万成，我撑不过去了，我看见咱爸妈了！”
“万成，我要走了！孩子，小地，小烟就只能拜托你了！”
“万成……你性子强，以后收收，别跟人生气，见人说话打架，躲着点！”
“千万不能再跟人打架了，我不在，没人再给你收拾……”
那是大哥最后一句话，刘万成记了一辈子。
从那之后，他这辈子再也不和人生气，人打他的左脸，他就把自己右脸送上去。
孙建来家里找事，他就服软，让孩子道歉。
再之后，老三老公家闹事，他也上门服软。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再强硬起来。
现在想想，是他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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