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刺鼻的臭氧和线缆烧焦的臭味在指挥中心弥漫，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金属粉尘的干涩。
芹泽博士的指尖都在泌出汗水，此时他口部微张，双眼直直看着窗外，那里的景象几乎让他窒息。
穆托卵那庞大的钩爪结构，依然在黑暗中矗立，如同远古神只遗弃的墓碑。
结构顶端，覆盖其上的半透明发光栅格剧烈地明灭闪烁，原本稳定如呼吸的橙红色光流此刻像受惊的水蛇般狂乱扭动、挣扎。
它受到了干扰！
芹泽心头狂震。
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在影响它！
栅格的光亮并未停止“蓄力”的总体趋势，那代表能量积聚的光芒仍在缓慢地、顽强地增强，但这过程显然已被严重打断，就像一个即将破壳的雏鸟被外力狠狠摇晃了鸟巢。
“不是它！”
旁边的助手说着：“波长序列不同！偏振角紊乱！虽然同样狂暴…但能量传播模式完全陌生！……尤其是那个强度……就像是恒星级别的……”
她的专业术语精准击中了芹泽内心的惊涛骇浪。
合理的结论只有一个：刚才那摧毁一切的超级EMP（电磁脉冲），其源头另有其“物”！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芹泽。
恒星级别的喷嚏？
太阳耀斑？
笑话啊！
剩下的可能只有一个，一个帝王组织所有噩梦清单里都需标红加粗的选项：另一个泰坦级生物！
一个他们从未监测到、从未编录、甚至可能完全超出认知范围的存在！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远超眼前那躁动不安的虫茧。
他们对穆托研究了十五年，有模型、有预案、有控制措施（尽管现在看来脆弱不堪）。
但这新来的未知？
它是什么？
它为何而来？
它会做什么？
一切都沉没在纯粹的黑暗和未知的深渊里。
仿佛是为了回应芹泽内心最深的恐惧，或者说，只是为了宣示自己的“驾临”——
从遥远的海岸线方向，传来一阵沉闷的、节奏宛如战鼓擂动的巨响。
“嘟……嘟……嘟……芝——顿——”
自远而近的声音让所有人心底一寒。
轰隆——！
像是海底火山爆发，又像是一座大陆在移动。
最初是海啸般汹涌的浪涛撞击声，层层叠叠，永无休止地冲刷着海岸，连带着废弃港口的钢结构发出刺耳的呻吟和扭曲的嘎吱声。
紧接着——一种全新的、更具毁灭性的声音主宰了黑夜。
咚！咚咚！咚——！
每一次声响，都伴随着脚下大地的剧烈震颤。
不是地震那种扩散的、无序的摇晃，而是明确的、规律性的、巨物踩踏地面的冲击波！
每一次“咚”声响起，基地的地板就如同一张被巨人狠狠踩踏的金属薄片，向上抛起几厘米，然后落下！
钢架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惨叫，天花板簌簌掉落灰尘，一些固定不稳的仪器直接从桌面上摔落地面，迸射出最后的电火花。
“上帝啊……它在走！它在向我们走来！”
有人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生物链底端面对掠食者时最原始的恐惧和绝望。
那规律的沉重踏步声，如同踩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带来一种生理性的恶心感和转身狂奔的强烈冲动。
肾上腺素在分泌，汗毛倒竖，血液仿佛瞬间涌向四肢又猛地冻结。
这是刻在人类基因深处的警报：
不可抵挡！速速逃命！
但人类的理智和纪律试图编织成最后一面脆弱的盾牌。
“备用发电机！快启动备用电源！”
芹泽的声音穿过混乱，带着一种近乎崩溃边缘的强制镇定。
他知道一旦彻底陷入黑暗和失联，恐慌会以几何级数扩散，结局只能是单方面的屠杀。
“已经在尝试！线路瘫痪超过80%！”
动力主控室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嘶吼，背景是电弧噼啪的噪音和工人的惨叫。
“短路保护器全熔断了！我们……” 通讯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刺耳的忙音。
还好，这一处针对穆托研究的基地的冗余设计不负其名。
毕竟是作为专门为了监视甚至囚禁潜在泰坦而建立的堡垒，而且在早就明确穆托那种特殊的电磁脉冲能力，这座基地它的“心肺”不止一套。
深埋地下的三套独立冗余的磁流体-柴油混合发电阵列终于在最后关头，顽强地发出了生命信号。
嗡……嗡……嗡——！
一阵由低到高、粗粝而有力的引擎咆哮声穿透地下，但是却像是垂死的喘息。
随即，基地核心区及周边防御节点上，应急冷光灯管逐次亮起，发出惨白而冰冷的光。
不是恢复光明，更像是用稀薄的光线勾勒出一个更巨大的、更令人绝望的轮廓。
灯光如同在黑暗的画布上滴落的漂白剂，晕染开一片片冷白的不规则区域。
就在这片被强制点亮的苍白中，靠近海岸线的废墟边缘，一个庞大到无法理解的轮廓，撞入了所有还活着、还能视物的人类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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