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没有感情的电子合成声音，李泽鹏沉默了一会。
“你早就知道，我会怎么做，对吗？”他声音干涩，喉咙里像堵着沙砾。
“不管经过多少个轮回，你都会一遍遍重复你现在做的事情。”那声音似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除了那个变量。”
“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已经无法再接入光脑世界，他们一定锁死了我的权限。”
“那个不重要，你的任务在这边。”
“我还有什么任务？”李泽鹏的声音透着些许疯狂，“我杀死了一个上层区的人，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的。”
“只要你杀死现在的自己，他们就找不到你了。”
李泽鹏瞳孔骤缩，下意识地看向手腕上的光环。
原本代表“李泽鹏”的身份信息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一个新的身份。”
光环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李新民，九区上层区，安全主管，权限等级六阶，员工评级F。
光影瞬间在他周身交织、流淌。剧烈的、难以言喻的麻痒和刺痛感掠过全身。他低头，看到自己干瘦没有血色的双手变得光滑、修长，指节分明。
他抬手摸向脸颊——触感陌生，棱角分明，不再是那张疲惫、熟悉的脸。
原本单调的衣服也在光影中重塑、收紧，变成了一套剪裁考究、线条凌厉的黑色紧身西服，面料闪烁着冰冷的微光。
他甚至能感觉到身高和体型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更加挺拔有力。
看着投射在光滑金属墙壁上那个全然陌生的倒影，心中涌起深深的恐惧。
他越发确信，自己此刻的存在，和那些可以随意编辑、删除的代码数据并无本质区别。
“你到底是谁？”他对着空寂的格子间低吼，声音因为新声带的震动而显得有些怪异，“篡改光环的核心身份信息，这不是普通的权限能做到的。”
对方沉默了一会，声音再次响起：“我们会见面的，只是，不是现在。现在，一切听我的指令。”
通讯彻底中断，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周显耀警惕地扫视着门外那条泛着幽蓝色冷光的狭长通道。
光环微微震动，冰冷的字符在淡蓝色的界面上无声浮现，清晰得刺眼：第一条指令：封锁九区。
他深吸一口气，侧身走出狭小格子间，重新来到那部垂直电梯。
这一次，当他将手腕上的光环靠近电梯的识别区时，反应截然不同。识别区亮起柔和的绿光，原本只显示下层区楼层的界面瞬间扩展，无数代表上层区各个区域的楼层数字和名称如瀑布般流淌而下。
电梯无声而迅猛地上升。
当门再次打开时，强烈的光线和清新的、带着植物芬芳的空气扑面而来。
生态园区。
巨大的穹顶之上，人造太阳散发着温暖而不刺眼的光芒，将下方错落有致的绿色空间照得生机盎然。
翠绿的草坪、修剪成艺术造型的灌木丛、挂满累累硕果的果树、潺潺流淌的人工溪流……穿着统一制服、动作精准高效的机器人在其间穿梭忙碌，采摘着色彩鲜艳饱满的瓜果，然后由更大型的运输机器人有条不紊地运走。
一辆流线型的白色轨道车无声滑停在他面前。
他坐进舒适的人造革座椅，在车载光幕上输入目的地：九区核心区安全控制中心。
轨道车启动，瞬间加速，驶入一条透明的真空管道。
窗外，上层区繁华的街区、高耸的居住塔楼、精心设计的公共设施化作流光溢彩的线条向后飞逝。
速度带来的轻微推背感和窗外飞速变换的景象，都在不断强化着他身份的转变和任务的紧迫感。
几分钟后，轨道车平稳减速，停靠在一个充满科技感的站台。
站台广播柔和响起：“欢迎来到九区核心区安全技术中心。”
车门滑开，眼前是一个巨大而繁忙的空间。
银灰色的主色调，巨大的全息屏幕悬浮在空中，实时显示着九区各个区域的监控画面、能量流动、人员密度等海量数据。
穿着深蓝色制服的技术人员坐在一排排弧形控制台前，手指在光屏上快速滑动，低声交谈着指令代码。
踏入核心区光滑如镜的地面。
所有人各自专注于眼前的屏幕或手中的工作。偶尔有人瞥见他身上那套象征着安全主管身份的、剪裁精良的黑色紧身西服，也只是微微点头致意，眼神中带着程式化的尊重，随即又投入到自己的事务中。
周显耀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控制大厅，径直走向大厅中央位置最高、视野最开阔的那个独立控制台。
控制台表面光洁如新，数个全息操作界面在他靠近时自动激活，悬浮在空中，散发着幽幽蓝光。
他伸出手指，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悬停在其中一个核心操作界面上，遵循着光环内涌现的操作指示，他知道封锁指令一旦输入，整个九区就会成为独立的单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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