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把板房顶晒得发烫,热量透过薄薄的铁皮渗进来,在水泥地上烙出一片暖烘烘的光斑。陈景辰和徐道茂在食堂简单扒了几口饭,回到宿舍时,眼皮重得像坠了铅。昨夜里的乱梦缠得他没睡安稳,躺下没多久,呼吸就变得绵长,额前的碎发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突然炸响,像根烧红的铁丝猛地扎进梦里。陈景辰惊得弹坐起来,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抓过手机,屏幕上“徐道茂”三个字晃得人眼晕,时间正好是13:30。
“喂?”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喉咙里还卡着没醒透的困意。
“景辰,下午分公司要去整理牛场一期项目的验收资料,你过来搭把手不?”徐道茂的声音混着键盘敲击声传来,带着办公室特有的嘈杂。
“我……我先看看家里情况,等会儿过去。”陈景辰揉着发沉的太阳穴,挂了电话。窗外的塔吊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冷光,吊臂一动不动,像尊沉默的铁像。他心里那股莫名的慌乱又涌了上来,手指不听使唤地点开了监控APP。
画面弹出来的瞬间,陈景辰的呼吸骤然停住——老家的院子里挤满了人。三姑抱着个红布包站在阶沿上,二叔蹲在墙角抽着烟,连远房的表嫂都来了,正帮着往灶房搬柴火。最让他心头一紧的是三姑父,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手里举着把跳动的火把,站在堂屋门口念念有词。
火苗在风里歪歪扭扭地窜着,把三姑父的脸映得忽明忽暗。陈景辰把音量调到最大,亲戚们的说话声、孩子的哭闹声、柴火的噼啪声混在一起,像团乱麻。可他还是捕捉到了几句断断续续的咒语,那是三姑父懂的驱邪避灾的法子,只有家里出了天大的事才会动用。
“嗡”的一声,陈景辰觉得脑子像被灌满了铅,沉得快要炸开。这么多亲戚聚在一起,三姑父又动了法术,肯定是出了人命关天的事。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慌乱地扫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母亲——母亲的心脏不好,爷爷病倒的消息本就够她受的,万一……
他不敢再想下去,手指抖得像筛糠,好几次才按准姐姐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听筒里的忙音还要响。
“姐!”他的声音劈了个叉,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监控里好多亲戚!三姑父举着火把念咒呢!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家里有人病倒了?是妈吗?”
他死死盯着屏幕里一个佝偻的身影,那身影正扶着墙咳嗽,像极了母亲平日里的样子。心口的疼一阵紧过一阵,像被只无形的手攥着,快要喘不过气。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姐姐压抑的啜泣声,像被堵住的泉眼,闷得让人心慌。“唉……是……是……”
“真是妈?!”陈景辰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视线一下子模糊了,“她咋样了?送医院没?村里的医生行不行?不行就赶紧叫救护车啊!”他语无伦次地喊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塑料边缘被抠出几道白痕。
“不是……”姐姐突然哭出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景辰,不是妈,是爸……”
“爸?”陈景辰像被人兜头浇了桶冰水,整个人僵在原地。手机从掌心滑下去,“啪”地砸在床板上,屏幕亮着,监控里的火把还在跳动。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扛着一袋化肥能走二里地的父亲,那个总说“我这身子骨比你爷爷硬朗”的父亲,怎么会突然病倒?
“爸……爸怎么了?”他捡起手机,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斤重的恐慌,“早上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说……”
“早上你打电话时,爸已经倒了。”姐姐的哭声混着抽气声,“凌晨三点多,他守在爷爷床边,突然就直挺挺地栽下去了。村里的医生来看过,也没有看出来啥病……我们没敢告诉你,怕你在外面干着急,又回不来……”
监控里,三姑父的火把凑近了堂屋门槛,照亮了门板上躺着的人。那熟悉的灰夹克,那露出的半截裤腿,分明就是父亲。陈景辰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手机屏幕上,把父亲的脸晕成一片模糊的水痕。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把他架在脖子上逛集市,粗糙的手掌托着他的屁股,走一步晃一下,像艘稳稳的船。他想起高考那年,父亲蹲在考场外的槐树下,手里攥着个凉了的馒头,等了他整整三个小时。他想起参加工作第一天,父亲往他背包里塞煮鸡蛋,说“工地上累,多吃点好的”,眼角的皱纹里全是骄傲。
这些年,他总以为父亲是座永远不会塌的山,却忘了山也会老,也会累。爷爷的病,母亲的药,家里的开销,像一块块石头压在父亲肩上,他却从未说过一句苦。自己参加工作这几年,没给家里寄过几次钱,反而总让父亲操心,现在父亲倒下了,他才惊觉自己欠了太多。
“是凌晨突然倒的?”陈景辰抹了把脸,手背蹭得生疼,“那妈呢?她肯定守了一夜吧?她那身子骨,哪禁得住这么熬?是不是也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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