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河市公安局审讯室，昏黄灯光从头顶洒落，墙角的摄像设备无声地运作着。空气中混杂着风干血痕的铁锈味与廉价香皂的气息，混合成一种说不清的窒息压迫。
犯人坐在桌后，手铐固定在钢椅扶手上。他低着头，脖颈绷得死紧，如同一头等候宰杀的野兽，却又维持着某种伪装下的平静。
他叫邱森，今年三十一岁，原为某施工单位合同工，案发前三年间断就业，频繁更换城市流动。
程望坐在他对面，翻阅厚达五厘米的卷宗，没有说话。沉默的空气中，时针滴答响，显得格外缓慢而沉重。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程望声音低沉。
“杀人。”邱森喃喃，“模仿杀人。”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主角。”他微笑，“我活着这三十多年，从来没人看见我。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没有人问我是谁。”
“所以你就杀人？”
“不是。我研究过榔头杀手的案子很久。我知道他怎么行动、怎么挑人、怎么……消失。我以为，只要我用一样的方式出手，警察就会看见我。”
“你第一起作案，是在南城区，一名六十岁的独居老太太，对吗？”程望盯着他。
邱森咧嘴：“她开门时冲我笑了笑，那一刻我几乎犹豫了。但……我必须动手。如果我退缩一次，就再也没人信我‘是他’。”
“所以你杀了六人，全部是单独在家、年龄大于五十五岁的女性，手法一致——先以‘检修’为由进入，趁其转身或低头签字之际，从背后猛击后脑三至四次，确认死亡后搜刮财物。”程望逐句陈述，“你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有计划、连续犯案。”
“因为我要你们相信……我是他。”邱森猛地抬头，“程警官，你不明白——我不是想杀人，我是想……被认出。”
程望合上卷宗，缓缓说道：“你以为杀人成名是获得存在感的捷径，实际你不过是一个失败者的幻象延伸。”
邱森眼中闪过一丝迷惘：“那他呢？真正的榔头杀手……他不是也被你们记住了吗？”
程望眼神骤冷：“他也被判了死刑。他也逃不过法律。”
“可他比我勇敢。他杀了二十个……没人抓到他，我才六个你们就……”邱森声音嘶哑，终于哽住。
“这不是勇敢，这是病态。”程望站起身，“你不是继承者。你是残影。是复制品。没有思想，没有逻辑，连理由都比不上原版。”
邱森咬紧牙关，脸色泛青。门开了，两名法医精神鉴定人员走入，确认被审者意识清晰，无幻觉、无精神疾病。
审讯记录签字完毕，当天下午，检方以“故意杀人、抢劫、伪装警务身份、扰乱社会秩序”等多项罪名对邱森正式起诉，法院予以立案。
三周后，阳河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整个庭审过程持续七个小时。邱森在法庭上的表现出奇平静。他认罪、无申辩，仅在最后陈述中表示：“我没有恨任何人。只是想有人，知道我来过。”
合议庭最终宣判：
“被告邱森蓄意连续杀害六名无辜市民，社会影响极为恶劣，性质极其严重，手段极端残忍。虽其自首情节属实，认罪态度稳定，但不足以从轻处罚。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判决书下达时，邱森没有表现出震惊或恐惧。他甚至轻轻点头，仿佛在心中接受了命运的最终指派。
他被押离法庭时，经过程望身边，低声说了句：
“你记住我了吗？”
程望没有回答。他目送那人被押出，眼神平静如冰。
出庭归来，他站在警局天台上抽了一支烟，深冬的风卷着云层涌过天际，他抬头看了看：
没有什么光亮，只有沉沉夜色压着这座城市的骨架。
“继承者”？不过是失败人生的托词。真正的杀人犯，没有主角光环，只有罪责难逃。
他掐灭烟头，转身下楼。
本案至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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