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在脚下翻涌成海，天命峰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
陆无涯的掌心还残留着圣典纹路钻入皮肤时的灼痛，那是碑主残念与他命格彻底交融的印记。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终于触摸到了命运的脉络。
"蝼蚁？"仪琳的指尖轻轻抚过净世莲种的嫩芽，淡青色光晕在她周身流转，"他倒忘了，当年菩提树下，佛陀也是从蝼蚁中悟得众生平等。"她抬眼看向彼岸之门，眸中清光与莲芽的青辉交缠，像两簇不熄的灯。
云无痕的剑鞘擦过腰间，发出极轻的"铮"鸣。
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几分冷意，却在看见陆无涯时微不可察地松了松肩——这是他们自武道长河源头分别后，第一次以同阵营的姿态站在一起。"命轮有诡。"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浸过冰的剑，"刚才山雾里的风，在命轮方向打了三个旋。"
阿紫的匕首突然扎进脚边焦土，溅起几点火星。
她歪头看向陆无涯，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影卫的耳朵可没闲着。
圣子今早吞了三颗续命丹，命轮转得越疯，他的命线就绷得越紧——就像咱们影卫的爆符，炸得越响，剩的时间越少。"
话音未落，彼岸之门后传来一声嗤笑。
黑雾翻涌如沸，血色命轮破雾而出，轮盘上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正疯狂吞噬着四周的光。
圣子高坐轮心，玄色法袍被逆风吹得猎猎作响，额间一枚菱形玉坠泛着妖异红光："以为靠这点小手段就能阻我？"他屈指一弹，玉坠迸出一道血线，"这九幽命轮抽的是武道长河三千年气运锁链，你们的命、你们的魂、你们自以为是的'反抗'——"他忽然张开双臂，"都是锁链上的锈！"
陆无涯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感觉到周身气机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像是有无数根细针正往识海钻——那是命格被剥离的痛。
圣典在他识海深处震动，传来碑主残念的警告："命轮吞的不是气运，是'可能性'。"
"仪琳！"他低喝一声，同时从怀中摸出一枚暗金色符纸。
符纸上的纹路是他连夜从碑主残念里抠出来的，每一道都浸着他的血。"归源咒准备！"
仪琳的指尖在莲芽上轻点，青辉顿时如瀑倾泻。
她的唇瓣快速翕动，佛经咒文混着莲香散入空气："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莲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三片花瓣缓缓展开，每片花瓣上都浮现出金色梵文。
陆无涯的符纸已被命火点燃。
那火是淡金色的，不灼人，却让他的命格发烫——像久旱的田遇到甘霖，又像被压了千年的石终于见到天日。"逆！"他咬破舌尖，血珠溅在符纸上，符纸瞬间化作一道金链，缠上命轮边缘的金色纹路。
命轮的转动声突然变了调。
原本摧枯拉朽的轰鸣里，混进了齿轮倒转的"咔咔"声。
圣子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猛地按住玉坠，玉坠上的红光却开始闪烁："不可能！
这命轮是上界......"
"上界又如何？"云无痕的声音从命轮后方传来。
他不知何时绕到了轮底，手中握着半段命链——那是他用剑气硬劈出来的。"你当这命轮是锁长河的链，我偏要看看，这链上有没有缝。"他的剑尖抵住轮底某道暗纹，"分身命契......原来在这里。"
"小心！"阿紫的尖叫混着影链爆符的炸响。
一道黑影从黑雾里窜出，速度快得带起破空声。
云无痕的剑鞘突然弹出半截剑身，勉强格开那道黑影——竟是半块染血的命轮碎片！
碎片擦过他的左肩，在道袍上划开一道血口，血珠溅在命轮上，竟让轮心的圣子身影模糊了一瞬。
"好机会！"阿紫的匕首在指间转出寒芒，她反手甩出三把淬毒飞针，精准钉向黑雾里几个蠕动的影子——那是圣子养的堕落宗师。"本体在门里！"她咬破指尖，血珠落在传讯玉符上，"陆大哥，现在不杀，等他把命契全连上就晚了！"
陆无涯的圣典突然自动翻到最后一页。
书页上浮现出鸠摩智的虚影，那是昨日他用命火封存的残念。
虚影对着他点了点头，化作一道金光钻进命火里。"摩诃无量......"陆无涯低喃，命火瞬间暴涨三寸，"原来你留的不是杀招，是底气。"
他一步跨出，脚下焦土在命火灼烧下化作齑粉。
圣典悬浮在他头顶，无数武学真意从书页里飞出，在他周身凝成一道光盾。
命轮的牵引之力撞在光盾上，竟像拳头打在棉花里——这是他融合诸天武术后，第一次真正掌握"以柔克刚"的真谛。
"去！"他抬手按向命轮核心。
圣子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猛地捏碎玉坠，血雾中命轮转速暴增，原本倒转的纹路开始疯狂撕扯那道金链。
陆无涯的虎口裂开，血珠滴在命轮上，却让金链更亮了几分——这是他用命格为引的符，命在，符在。
"咔嚓！"
一声脆响惊得众人瞳孔收缩。
命轮中央裂开一道蛛网般的裂痕，血色光雨如瀑坠落。
圣子的身影在光雨中消散，却有一道带着冷笑的声音从彼岸之门内传来："你以为赢了吗？
真正的命格......"
话音戛然而止。
陆无涯的手掌已经按上命轮核心。
他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滚烫，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异的共鸣——像游子终于触到故乡的土地。
圣典在他识海发出清鸣，无数被抽离的气运正顺着他的手臂回流，在他体内凝成一颗新的命火。
"无涯！"仪琳的惊呼让他猛然抬头。
彼岸之门不知何时完全展开，门后不再是黑雾，而是一片血色星空。
星空中央站着一道身影，与方才消散的圣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额间玉坠的红光更盛，甚至在他脚下凝成了另一座更小的命轮。
"真正的命格......"那身影的声音混着星芒，"从来不在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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