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初是最快适应新环境的。小家伙很快就发现,这个白胡子爷爷不仅有好吃的桂花糕,还会用灵巧的手给他编蚱蜢、削小木剑,甚至能讲许多山林里精怪的有趣故事。他几乎成了墨尘的小尾巴,整日“墨爷爷”、“墨爷爷”地叫着,清脆的笑声时常在竹林中回荡。
沈星晚则主动承担起了帮忙打理院落和做饭的琐事。她发现墨尘在生活上极为简朴,甚至有些随性,常常沉浸在他的木工世界里忘了时辰。她便细心地将院落收拾得更加井井有条,用院子里种的时蔬和镇上买回的米面,变着花样地准备三餐。她的手艺本就不错,简单的食材也能做出温暖的味道,连一向对吃食不甚在意的顾言,也会比平日多用半碗饭。
墨尘对此并未多言,只是每次用饭时,眼角的笑意会深几分,偶尔会夸一句“星晚丫头手艺甚好”,让沈星晚心中暖融融的。
而顾言,大部分时间依旧沉默。他没有像念初那样围着墨尘转,也没有像沈星晚那样忙于庶务。他或在院中静坐,看着墨尘摆弄那些木料,目光沉静;或是在竹林边缘缓步而行,熟悉着周围每一寸土地;更多的时候,他是在房间内调息,或是擦拭他那柄从不离身的、用布条紧紧包裹的武器。
他与墨尘之间,有一种奇妙的默契。两人交谈极少,有时一整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但顾言会在不经意间,帮墨尘将沉重的木料搬到合适的位置;而墨尘也会在顾言凝视某个木构件露出思索神色时,随口点拨一两句关于榫卯结构或力道运用的关窍,话语精炼,直指核心,让顾言时有茅塞顿开之感。
这不仅仅是木工技艺,其中蕴含的,是某种更为深奥的、关于平衡、发力与机变的道理。顾言心中对这位老者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这日午后,阳光暖融融的,透过竹叶洒下细碎的金斑。念初在廊下摆弄着他的新宝贝——一只墨尘给他雕的小木鸟,玩得不亦乐乎。沈星晚在厨房清洗碗筷,哼着不成调的轻柔乡谣。
顾言站在院中,看着墨尘正在组装一个看起来颇为复杂的多层木塔。老人的手指干瘦,却稳定得不可思议,那些细小的榫卯部件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精准地契合在一起,严丝合缝。
“心中仍有疑虑?”墨尘没有抬头,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声音平和。
顾言沉默片刻,并不掩饰:“是。前辈为何助我?”他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在他们身份敏感、前路未卜之时。
墨尘终于抬起头,用布巾擦了擦手,目光坦然地看着顾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其一。”他顿了顿,视线掠过顾言,望向在厨房忙碌的沈星晚和廊下嬉戏的念初,眼神变得悠远,“其二,老朽活了这把年纪,见过太多风雨,也见过太多人在风雨中飘零。能在这听竹轩留下一片安隅,护得一时宁静,是缘法,亦是心安。”
他的理由简单,却厚重。没有追问顾言的过去,也没有探究他们未来的去向,只是提供了一片暂时歇脚的屋檐,和一份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守护。
顾言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弛。他明白了。墨尘的帮助,并非针对他“顾言”这个人,而是针对“需要帮助”的这个状态本身。这是一种超越了世俗恩怨的、更为博大胸怀。
“我明白了。”顾言沉声道,“多谢。”
这一次的感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为郑重。
墨尘微微一笑,重新低下头,继续摆弄他的木塔,仿佛刚才那段对话只是随风飘过的一片竹叶。
傍晚时分,沈星晚提议去镇上的市集买些新鲜的肉食和布料,想给大家添置些衣物。顾言本欲一同前往,却被沈星晚轻轻按住。
“你留在这里陪念初吧,也……让墨老先生清净清净。”她笑着,眼神温柔,“我就在东头市集,不远,很快回来。总该让我也熟悉熟悉这里,不能事事都依赖你。”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和想要分担的意愿。顾言看着她清亮而坚定的眼眸,终是点了点头:“小心,早点回来。”
沈星晚拎着竹篮,独自一人踏出了听竹轩。走过小木桥,融入清河镇傍晚渐起的喧嚣之中。她需要这片刻的独处,需要去感受这真实的人间烟火气,也需要为这个临时的“家”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顾言站在桥头,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转身。他没有立刻回院,而是倚在桥边的栏杆上,望着脚下潺潺的溪流,水中倒映着天边绚烂的晚霞,和他的身影。
竹轩清幽,人心渐安。前路依旧未知,但至少在此刻,在这片翠竹环绕的天地里,他们获得了一段难得的、可以喘息休憩的时光。而这片刻的安宁,对于经历了太多风雨的他们而言,已是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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