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四十，林昭把保温杯搁在办公桌上时，杯底与木纹桌面碰撞出一声轻响。
窗台上那盆他养了三个月的绿萝叶尖还挂着水珠——是沈清欢每天早到半小时替他浇的，此刻在晨光里泛着油亮的绿。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他掏出来，屏幕上"区政府办公室"的来电显示刺得人眼皮一跳。
"林科员，"电话那头是张副主任带着官腔的声音，"上午十点前，你需要就'违规干预青阳区科技产业园项目招标流程'一事提交书面说明，主审组已经进驻。"
林昭捏着手机的指节微微发紧。
系统提示音适时在耳畔响起，淡蓝色的透明面板浮现在视网膜上：【检测到关键事件触发：行政问责危机。
主审组成员：王建国（市纪委借调），与李明杰存在三次非公务聚餐记录，人性图谱标注弱点：畏惧舆论监督。】
他垂眸盯着自己磨得发亮的黑皮鞋尖，想起昨夜在听证会上李明杰摔门时手腕上那串翡翠手串——每颗珠子都有拇指盖大小，在灯光下泛着油腻的翠绿。
"好的，我知道了。"林昭的声音平稳得像是浸在凉水里的玉石，"请问主审组现在在几楼？"
"三楼小会议室。"张副主任顿了顿，又补了句，"小林啊，有些年轻人总想着出风头......"
林昭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拉开抽屉，父亲遗留的老笔记本静静躺在最底层，封皮的牛皮纸已经发脆。
指尖抚过硬壳上深浅不一的折痕，他想起父亲退休前最后一次醉酒时说的话："昭昭，官场最狠的不是明刀明枪，是拿你的规矩捅你自己。"
手机屏幕亮起，是赵局长的短信："来我办公室，带听证会上的录音。"
区规划局的电梯门开得很慢，林昭盯着数字跳动，系统面板上的"危机预警"功能正在闪烁，红色字体标出"10:00"这个时间节点。
他捏了捏西装内袋里的U盘——里面存着听证会全程录像，每个发言者的面部特写都被他用手机偷偷拍了下来。
赵局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时，正看见对方对着窗台上的文竹发呆。
文竹的枝叶有些发黄，像被抽干了精气神。
"您这文竹该换盆了。"林昭把U盘搁在茶几上。
赵局长转头，眼角的皱纹里还凝着昨夜的疲惫："昨晚李明杰的人找过我夫人，说她医院的科室评先可能要延后。"他从抽屉里摸出盒烟，抽出一支又放下，"你猜我怎么回的？"
林昭没说话，只是盯着对方鬓角新冒的白发。
"我说，'我当局长这些年，最不怕的就是有人拿不相干的事威胁我'。"赵局长突然笑了，手指重重叩在桌上，"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林昭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材料，最上面是《行政许可法》相关条款的复印件："他们要拿程序正义打我，我们就用程序正义反击。
您在市规委会上提个动议，要求第三方机构重新评估科技产业园的土地估值——李明杰的人急着推进项目，肯定在评估报告里动了手脚。"
赵局长翻开材料，目光扫过重点标注的段落，突然抬头："你就不怕他们借这个机会把水搅得更浑？"
"怕，但更怕他们把我踢出决策圈。"林昭的喉结动了动，"昨天听证会上陈教授说'程序正义溃败'时，李明杰的翡翠手串滑到了手腕中间——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他指节抵着太阳穴，"系统提示我，城市发展模块进度到32%了，这时候退，前面的努力全白费。"
赵局长沉默片刻，抓起钢笔在材料上签了字："十点半我去规委会，你尽快把答辩材料写好。
记住，要把他们的'程序'拆成碎片，再拿这些碎片扎他们的手。"
离开规划局时，林昭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烫。
是陆明鸢的微信语音，带着点急促的喘息："来天楚律所，李律师查到了好东西。"
律所的落地窗外飘着细蒙蒙的雨，陆明鸢正趴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面前堆着半人高的银行流水单。
她今天没穿惯常的套装，换了件墨绿针织衫，发尾用珍珠夹子别在耳后——和听证会上那个在阴影里说话的她重叠在一起。
"看这个。"李律师推过来一份转账记录，红笔圈出三笔大额交易，"原中标单位'兴达建设'上个月分三次转了两百万到'云州汇通咨询'，而汇通的法人......"她点开手机相册，照片里是一张企业登记信息，"是李明杰表弟的老婆。"
陆明鸢的指尖戳在"汇通咨询"四个字上，美甲在纸页上压出浅浅的痕："更绝的是，汇通的经营范围写着'企业管理咨询'，但近三年纳税记录为零。"她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从窗外飘进来的雨珠，"林昭，你说他们是不是拿咨询费当遮羞布？"
林昭的拇指摩挲着下巴——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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