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四十分，市图书馆后巷的青石板还浸在晨雾里，林昭把车停在巷口第三棵梧桐树下。
副驾驶座上的保温杯中，黑咖啡早已凉透，他却没碰一口——此刻神经绷得比琴弦还紧，系统在视网膜上投出的倒计时正跳动着“00:18:32”。
“顾记者到位了？”他对着蓝牙耳机低语，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西装内袋的录音笔。
那支金属笔身被体温焐得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放心，我这正压腿呢。”顾轻语的声音混着晨练广播的杂音传来，“后巷第二个消防栓下的微型麦装好了，古籍部侧门的摄像头盲区也挂了个纽扣式。您猜我刚才看见什么？”她突然压低声音，“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往侧门走，车底绑了个黑匣子——和去年查黑网吧时那些监听设备一个型号。”
林昭喉结动了动。
系统弹出的“073号”风险评估里，“被监控概率”从半小时前的67%飙升到89%，阮棠的淡蓝旗袍投影正悬在仪表盘上方，指尖点着虚拟光屏：“赵承志这类恐惧型人格，要么被威胁，要么被收买。您要的不是账本，是他的破绽。”
他望向斜对面的古籍部雕花木门。
门环上还挂着铜锁，门楣的“古籍善本”四个鎏金大字在雾里泛着冷光。
六点整，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戴鸭舌帽的男人缩着脖子，帽檐压得极低，经过消防栓时，肩膀刻意蹭了下清洁车——林昭的瞳孔微缩，那是标准的传递信号动作。
“目标出现。”顾轻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身高175左右，穿深灰夹克，左手提公文包。”
男人扫了眼四周，快步绕到侧门。
铜锁“咔嗒”一声开了，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转瞬又被晨雾吞掉。
林昭盯着手表，秒针划过三圈后，才推开车门。
鞋底碾过潮湿的青石板，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这是他第三次执行这种“猫鼠游戏”，可每次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都像第一次直面拆迁户举着汽油瓶的瞬间。
古籍部内飘着陈年纸页的霉味。
林昭的皮鞋跟敲在木地板上，回音惊起几只蛰伏的飞蛾。
他径直走向第六层书架，《云州水利志》的书脊蒙着薄灰，书底却压着个鼓囊囊的牛皮纸袋。
指尖刚触到纸袋，系统突然震动：“检测到空气微粒异常，当前区域曾有强光源照射——可能安装过隐蔽摄像头。”
他的呼吸顿了顿，反手把纸袋塞进怀里，转身时故意撞歪旁边的《民国工商档案》。
书页哗啦啦散在地上，他蹲下身捡书，余光扫过书架顶部——果然，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装置嵌在雕花缝隙里，镜头正对着第六层。
回到车上，林昭扯下牛皮纸袋的封条。
六页泛黄的纸页摊在膝盖上，墨迹深浅不一的数字像爬满虱子的旧布：“宏达建材3月15日转云策咨询1.2亿，云策当日转明远新能源1.18亿……”他的手指停在第三页，纸张边缘的毛边比其他页整齐，凑近闻还有股淡淡的墨香——这不是二十年前的老账本该有的气味。
“阮棠，文书年代比对。”他咬着后槽牙输入指令，技能点数字“-10”在眼前闪过。
系统光屏跳出红色警告时，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第三页纸质为2023年生产的仿古宣，墨迹氧化程度匹配72小时内书写。”
手机在此时震动，苏绾的来电显示是“法务咨询”。
他按下接听键，就听见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脆响：“林科长，明远财务总监刚告诉我，去年Q3支付云策的首笔回单编号是。”她的声音甜得像加了蜜，“我查了省银监会系统——这个编号对应的，是明远三个月前交的环保罚款。”
林昭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早该想到，赵承志这种在档案室泡了十年的老油子，怎么会把真账本随便塞在图书馆？
“清欢那边呢？”他对着蓝牙耳机问另一条线。
“赵主任最近一周每天下班都在档案室待十五分钟。”沈清欢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软，却藏着锐刃般的清晰，“门禁记录显示他的权限没注销，今天下午三点，我以‘补充质询会材料’为由申请调阅C区档案——程序合法，他们没法拦。”
下午三点十七分，青阳区政府档案室。
沈清欢抱着一摞文件站在C区柜前，鼻尖萦绕着樟脑丸的气味。
管理员刚用钥匙打开柜门，她就瞥见顶层档案盒后闪过一道银光。
“麻烦把最上面那盒给我。”她伸手去接，袖扣上的和田玉蹭过柜壁——那是林昭去年送的，此刻正贴着暗藏的红外扫描仪。
“滴——”
细微的提示音被管理员的咳嗽盖过。
沈清欢的指尖在档案盒上顿了顿，借调整姿势的动作按下藏在掌心的遥控器。
红外扫描图像在她视网膜上展开：柜体内侧夹层里，一个银色U盘正躺在灰尘中，旁边压着半张撕碎的会议记录，碎片上“李宏业”三个字刺得她眼睛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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