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大婚次日，天刚放亮，芳华院便迎来了一位客人。
“穆姐姐。”沈箐箐站在院门口。
身上穿着一身藕荷色绣玉兰花的褙子，外面罩着一件蜜合色云锦披风，头发简单地绾了个髻，只簪了支碧玉簪。
比起昨日凤冠霞帔的隆重，今日的她，素净得几乎有些寡淡。
穆清婉有些意外，连忙迎了上去：“三表嫂？你怎么来了？”
沈箐箐嘴角动了动，却未扬起，往日那双充满活力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透着疲惫和茫然。
穆清婉细细打量着她，心头微沉。
不过一夜之间，那个明媚张扬、快人快语的沈家姑娘，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精气神，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昨日盖头下的紧张羞涩犹在眼前，今日却只剩下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郁。
“可是……昨夜没休息好？”穆清婉试探着问。
沈箐箐捧着茶杯，指尖微微用力，视线落在杯中漂浮的茶叶上。
“穆姐姐……夫君.......在你看来，是个什么样的人？”沈箐箐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颤抖。
穆清婉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
萧璟温文尔雅，待人接物无可挑剔，在外名声极好。
“表哥待人一向温和有礼，学识渊博，是京中许多贵女倾慕的对象。老夫人和姨母也对他寄予厚望。”
她说的都是场面话，也是事实，却刻意避开了更深层次的评价。
沈箐箐眼底的光似乎更黯淡了些，她低下头，声音很轻：“是吗……那便好。”
那语气里的失落和茫然，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问些什么。
“夫人，原来你在这里。”院门口传来了萧璟温和的声音。
他与苏湘云一同走了进来。
“姨母，表哥。”穆清婉福了福身。
萧璟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看向沈箐箐的眼神带着关切和一丝责备：“怎么一大早跑出来了？”
苏湘云也笑着道：“是啊，箐箐，新妇第一日，总不好让长辈久等。”
沈箐箐看到萧璟，随即低下头，小声道：“我……我这就过去。”
萧璟走上前，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沈箐箐的手臂似乎僵了一下，但那动作极快，几乎难以捕捉。
他牵着她，那姿态亲昵又带着不容置疑。
“表妹，我带夫人先过去了。”他朝穆清婉点了点头，笑容依旧完美。
“好。”穆清婉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沈箐箐的脚步似乎有些踉跄。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穆清婉才收回目光，眉头却轻轻蹙了起来。
箐箐的反常，太古怪。
“婉儿，可是有心事？”苏湘云并未立刻离开，她看着穆清婉，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这阵子府里事多，先是衍儿，又是芷柔，倒是忽略你了。”
苏湘云的语气很平和，像是随口一提的家常。
“衍儿那孩子也是犟脾气，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北疆那地方，天寒地冻的，真叫人担心。”
她说着，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穆清婉脸上。
穆清婉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情绪：“世子……吉人自有天相。”
苏湘云叹了口气：“但愿吧。说起来，芷柔那丫头，也是个没福气的。靖王府是什么地方？她倒好，自己一头扎进去，拦都拦不住。不知是福是祸。”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又有些事不关己的淡漠。
穆清婉安静地听着，没有接话。
萧芷柔的选择，她无意评判，但苏湘云的态度，却让她心里多了几分计较。
比起萧衍的安危和萧芷柔的未来，姨母似乎更在意自己儿子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
“婉儿，要是有空，多来陪陪箐箐，她刚嫁过来，也有个说话的。”
“知道了姨母。”
苏湘云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穆清婉在院子里站了许久。
沈箐箐的反常，萧璟的温柔面具，苏湘云的态度，还有……
被她强压下去的，关于老夫人脉象的疑虑，此刻又清晰地浮上心头。
不行，不能再等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朝梧桐院走去。
周氏正在小佛堂里捻着佛珠，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虑。
萧衍离开后，她便日日如此，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心安。
“大夫人。”穆清婉轻声唤道。
周氏抬起头，看到是她，脸上露出笑意：“清婉，快过来坐。”
“婉儿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也有一事……想向您禀明。”
穆清婉没有绕弯子，直接说明了来意。
周氏放下佛珠：“何事？。”
“是关于老夫人的身体。”穆清婉看着周氏，语气凝重，
“前些日子为老夫人请脉，以及昨日喜宴上，我都察觉到老夫人的脉象有些不对劲。”
周氏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哪里不对劲？可是旧疾复发了？”
“表面看是急怒攻心加上旧疾引发的虚弱，但细究之下，脉象中藏着一丝极细微的滞涩感，不像是常年虚弱该有的脉象，倒像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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