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破晓惊梦
卯时三刻的天光刺破云层，如金针刺破昆仑虚的夜幕。璇光殿前的积雪被朝霞染成琥珀色，檐角垂落的冰棱折射出细碎光斑，却映不亮众人紧绷的面容。青玄攥着早已凉透的药碗，指节在青玉碗沿压出青白痕迹；清玄的玉笛抵在唇边，却因颤抖迟迟吹不出完整曲调；陈参商的巫蛊双铃疯狂嗡鸣，震得她掌心发麻；玄霜望着殿内忽明忽暗的烛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冰纹里。
唯有任平生孑然立于风崖之巅，月白长衫在罡风中猎猎作响。他周身萦绕的星纹微光与天际流云同步流转，那双能看透时空的眼眸倒映着初升的朝阳，却始终不曾眨眼。当第一缕晨光掠过璇光殿第七根蟠龙柱时，他只是安静伫立，衣角被风吹得翻卷，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云。
殿内，天墟的断剑突然发出龙吟。北斗纹暴涨的光芒中，夙瑶的玉胜迸发出刺目白光，豹纹云裳上的星纹如活物般游走。她睫毛剧烈颤动，猛地抓住天墟的手腕，指节泛白："别带走我的孩子......"沙哑的呓语惊得青鸾玉凤同时腾空，金色火焰与冰晶在穹顶相撞，炸出漫天流萤般的光点。
"瑶瑶！"天墟将她颤抖的身躯揽入怀中，银线不受控地从袖口倾泻，在两人周身织成光网。夙瑶的瞳孔仍残留着梦魇的惊惶，望着他的眼神却渐渐清明。她动了动干裂的唇，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黑血滴落在豹纹云裳上，将金色纹路染成暗红。
"先别说话。"天墟声音发颤，用帕子拭去她唇边血渍。他能感觉到怀中的身躯轻得可怕，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青玄捧着新煎的汤药疾步上前，却在看到夙瑶凹陷的眼窝时红了眼眶——记忆中那个总爱追着星砂花跑的神女，此刻苍白得如同雪地里的残烛。
"师父！"清玄的玉笛坠地，少年扑到榻前，银发扫过药碗腾起的白雾。他想伸手触碰，又怕惊到虚弱的人，只能攥着衣角哽咽："您昏睡了七七四十九日，明烛师兄托人送来回信，说南疆火山......"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夙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我的孩子......"夙瑶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破碎的呜咽。她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虚无的远方，眼中倒映着三十年前那个落叶纷飞的秋日。襁褓离开怀抱时的触感、村妇转身时粗布麻衣的褶皱、女儿最后一声啼哭，如同淬毒的银针反复刺入心脏。玉胜的光芒突然黯淡，那些被强行封印的记忆如决堤洪水，将她拖入更深的黑暗。
玄霜不自觉地向前半步，冰蓝色裙摆扫落阶前薄雪。她想起自己蜷缩在寒潭底时，同样窒息的绝望。此刻看着夙瑶颤抖的肩背，突然恨透了这昆仑虚的规矩——为何神女就不能留住自己的孩子？为何连悲伤都要藏在星轨与戒律之下？
陈参商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口中散开。她悄悄解开巫蛊双铃的封印，准备随时压制夙瑶暴动的灵力。而任平生不知何时已来到殿门前，周身星纹柔和地闪烁着，像是融入了这方天地的微光。他默默站在那里，既不靠近也不远离，远远注视着榻上虚弱的神女、焦急的众人，仿佛一个天外来客，静静注视着众生的悲喜，不言不语，唯有衣摆被山风轻轻吹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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