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在咖啡杯沿划出第三圈凉意时,窗外的梧桐叶突然集体朝西倾斜——不是被风吹动的摇曳,而是像被无形的镊子夹住叶柄,以毫米级精度保持着统一的角度,连叶脉上的露珠都凝固在坠落的瞬间。他下意识抬眼看向街对面的全息钟楼,显示的时间是2147年9月17日上午9点14分,可杯底刚沉淀的咖啡渣却在缓慢蠕动,拼成一串扭曲的星图,其中最亮的那颗星,与昨晚天文台观测到的“共生信号源”坐标完全重合。
这是他连续第七天在常去的“晨光咖啡馆”遇到反常。第一天是奶泡自动浮成螺旋状,第二天是邻桌老人的报纸文字反向排列,直到昨天,他放在桌面的量子通讯器突然弹出一行没有发件人的文字:“碳基生命的终极形态,是成为信号本身。”
“沈教授,您的蓝山还是加两勺糖?”服务生林晓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托盘上的咖啡杯却在靠近时突然悬浮在半空,褐色的液体在杯中旋转成微型黑洞的形状,又在三秒后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异象只是他的错觉。沈溯注意到林晓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淡蓝色的光,那是“共生信号”被人类接收时特有的生理反应——三天前,全球已有超过十万例类似报告,官方将其命名为“星尘反应”,却对成因讳莫如深。
他刚要追问,口袋里的私人终端突然震动,是妻子苏棠发来的紧急通讯。画面接通的瞬间,沈溯的心脏骤然紧缩:苏棠站在自家客厅中央,她的研究笔记散落在地毯上,每一页纸的边缘都在自发燃烧,却没有产生任何灰烬,反而化作无数蓝色光点,在空气中拼出一艘纺锤形飞船的轮廓——那正是官方昨天公布的“共生飞船”设计图,唯一的区别是,光点组成的飞船舷窗里,隐约能看到无数张人类的脸,其中一张,竟与二十年前在火星考察中失踪的苏棠父亲一模一样。
“阿溯,别相信官方的说法。”苏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电流干扰,她的右手正按在胸口,那里的皮肤下有淡蓝色的纹路在游动,“我父亲还活着,他通过共生意识告诉我,这艘飞船根本不是去传播理念,而是……”
通讯突然中断,屏幕变成一片雪花白。沈溯猛地起身,咖啡杯在桌面留下一道蓝色的痕迹,那痕迹迅速蔓延,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莫比乌斯环。他冲出咖啡馆时,街道上的人群正集体抬头望向天空,太阳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微小的黑斑,黑斑中不断涌出蓝色的光点,落在人们的肩上,像一场无声的雪。
沈溯驱车赶回量子物理研究所时,门禁系统没有识别他的虹膜,反而在屏幕上显示出一行陌生的文字:“欢迎你,第位共生体候选人。”他猛地想起三天前参加官方“共生计划”宣讲会时,主持人说过的话:“只有通过意识筛选的人类,才能获得登上共生飞船的资格。”
实验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熟悉的键盘敲击声。沈溯推开门,看到他的学生陈默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的是“共生信号”的频谱分析图。奇怪的是,陈默的双手并没有触碰键盘,而是悬浮在半空,指尖与屏幕之间有蓝色的光流连接,像是在进行某种意识交互。
“陈默,你在做什么?”沈溯的声音让陈默浑身一震,光流瞬间消失,屏幕恢复成普通的实验数据。陈默转过身,他的左眼已经完全变成淡蓝色,瞳孔的形状变成了六边形——那是“星尘反应”深度感染者的典型症状,官方资料显示,这类患者会在七十二小时内失去自主意识,成为“共生意识”的傀儡。
“老师,您不该来这里。”陈默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他指向实验台,那里放着一个透明的培养皿,里面漂浮着一团半透明的凝胶状物质,每一次脉动都会发出微弱的蓝色光芒,“这是官方送来的‘共生介质’,说是能帮助人类适应宇宙环境,可我刚才用电子显微镜观察时发现,凝胶里的分子结构,和二十年前火星考察队带回的‘星尘样本’完全一致。”
沈溯的呼吸骤然停滞。二十年前,苏棠的父亲苏明远担任火星考察队队长,任务结束后,考察队的飞船在返回地球途中突然失联,唯一的遗物是一段加密视频,视频里只有苏明远的声音:“星尘不是物质,是意识的载体,它们在寻找宿主,地球……只是它们的中转站。”
他快步走到培养皿前,戴上特制眼镜。透过镜片,凝胶中的分子结构清晰地展现在眼前——那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物质,而是由无数微型芯片组成的网络,每个芯片上都刻着人类的DNA序列,其中一个序列,与他自己的基因完全匹配。
“老师,您看这里。”陈默调出另一份数据报告,“我对比了官方公布的‘共生飞船’乘客名单,发现所有候选人的DNA序列,都能在凝胶中找到对应的芯片。更可怕的是,这些芯片会在宿主的意识中植入‘共生指令’,让他们自愿登上飞船,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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