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刀，劈开山间浓雾，将那座半塌的庙宇轮廓削得锋利如刃。洛叙白站在高坡之上，月白长衫被风鼓起，像一面不降的旗。她没再看身后——那里，是千军万马隐于林间的呼吸，是无数双盯着她背影的眼睛。
她只看着庙门。
剑尖早已离地，此刻却轻轻一挑，将袖中那枚灵镜碎片抖入掌心。幽蓝微光顺着指缝爬行，像活物般缠上腕骨，又悄然渗入血脉。她深吸一口气，眉心那股刺痒终于化作灼痛，仿佛有根银针正从颅内往外扎。
但她笑了。
“你说我是神？”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那今天，我就来演一出‘神归位’。”
她迈步。
一步落下，石阶震颤。第二步，庙前金纹自地底浮出，如血脉苏醒。第三步，乌云骤聚，天光尽敛。她走得不快，却每一步都踩在天地节拍上，仿佛这山、这庙、这阵，本就是为她而设的舞台。
当她立于庙门前第十步，终于高举灵镜碎片，朗声道：“逆命之神，归来！”
话音落，天地静了一瞬。
随即，轰——！
地底传来闷响，金纹大亮，庙门缓缓开启，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庙内，那尊与她面容相同的神像双眸微闪，似有光流转。而她袖中灵镜，竟也嗡鸣震颤，镜面浮现出一行残字，转瞬即逝：
“勿信……影……”
她没读完，也没打算读完。
因为就在此刻，西坡方向，一道惊雷炸裂！
陌慬玔伏在岩脊之上，指尖还沾着守卫脖颈的温热血迹。他没擦，只是将破煞刃咬在口中，双眼紧盯庙宇方向。风从东南来，带着湿气，也带着雷符引信的硫火味。
“三息准备。”他低声道，声音压得如同砂纸磨过石板。
身侧，十二名丐帮精锐已就位，手中雷符弓引而不发。这些弓本是江湖戏法，专用来吓唬宵小，今日却被楚云深改造成“伪天罚”利器——弓弦缠雷符，箭头灌阴铁，一发即爆，声如裂帛。
“两息。”
他目光扫过高处哨塔。那两具尸体已拖入阴影，夜视符灯熄灭。没人会发现，直到雷声响起。
“一息。”
他舌尖抵住上颚，心跳与奇门盘的推演同步。
“放！”
第一枚雷符离弦，划破长空，直坠西坡阵眼侧翼。轰然巨响中，火光冲天，雷蛇乱舞，仿佛苍穹真的降下怒罚。阴云剧烈翻滚，庙前金纹阵法竟为之一滞。
陌慬玔嘴角扬起，却未松劲：“连发！三连爆，间隔两息！”
雷符接二连三射出，每一次爆炸都精准落在楚云深所算的“气机薄弱点”。庙内传来慌乱脚步声，咒语吟诵被打断，阵法节奏明显紊乱。
他盯着庙门方向，喃喃：“洛叙白，你可听到了？这是老子给你放的烟花。”
东侧密林高台，楚云深立于古松之巅，奇门盘在掌心剧烈震颤，指针如疯转。他指尖蘸血，在盘面划出最后一道符线，额头冷汗滑落，滴在赤晶粉包上。
风向变了。
原本东南风劲，此刻却弱如游丝。若按原计第七息洒粉，赤晶无法借风入阵，共振难成，屏障撕裂的窗口将不复存在。
他闭眼，心神沉入推演。
六息半——风会有一瞬回旋，因西坡雷爆引发气流反弹，持续不足半息。
够了。
他睁眼，抬手，赤晶粉如星雨洒出。粉末借那一瞬回风，飘入庙域，轻落于阵眼金纹交汇处。
刹那——
地底轰鸣，赤晶共鸣，金纹阵法如玻璃般裂开蛛网状缝隙，持续三息。
楚云深单膝跪地，吐出一口血。推演耗神，但他嘴角却扬：“第七息……风向东南，雷火最盛——我说的。”
庙门前，洛叙白已感受到那股屏障撕裂的波动。
她动了。
破煞刃出袖，一刀斩向扑来的黑影。那影似由阴气凝成，形如恶鬼，却被刀锋一触即溃，化作黑烟消散。她一脚踹开庙门，长剑直指神像。
庙内阴冷刺骨，香灰积尺，神像双目空洞，却仿佛在“看”她。她一步步逼近，剑脊上那道幽蓝符纹越来越亮，护住玄脉，抵御阵法牵引。
就在她距阵眼三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神像嘴角，竟缓缓沁出一缕血丝。
同一刹那，她唇角也渗出血迹。
她一怔，随即冷笑：“原来如此……你是我的影，还是我是你的壳？”
她举剑，剑尖直指神像心口。
“你说我是神？”她声音冷如霜，“可神，从不流血。”
她正要刺下——
庙顶忽有金纹流转，一道虚影缓缓浮现，身披金袍，眸含星河，与她一模一样，却带着俯视众生的冷漠。
那影开口，声音如钟鸣，却带着诡异的回响：
“你终于来了。”
洛叙白握剑的手一紧。
剑脊符纹幽光暴涨，灵镜碎片在袖中发烫欲熔。她没退，反而向前半步，剑尖微抬。
“我来收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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