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卷过沙丘，洛叙白的手指扣在短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枚断音哨在灰袍人掌心微微晃动，青铜质地映着漠北惨白的日光，竟没有一丝温润的光泽，反倒透出几分死气沉沉的冷意。
她没动，也没再问第二遍。
上一次见到这种哨子，是陌慬玔在江南茶楼吹响它时，地底轰鸣如雷，那是活人用血肉之躯唤醒大地脉动的声响。而眼前这枚——静得诡异，连风掠过都听不见一丝共鸣。
天玄灵镜在袖中轻颤，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闭了闭眼，默念心诀，镜面悄然浮现灰袍人的灵力图谱。幽蓝光晕勾勒出一道扭曲的轮廓：气息紊乱，脉络如断线风筝般飘忽不定，既不像正统玄门修行者那般圆融，也不似怨儡那般阴邪凝滞，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封印后，又勉强维持着人形。
“你掌心的哨子，”她终于开口，声音不疾不徐，“是从哪儿来的？”
灰袍人依旧沉默，只将哨子轻轻翻转，露出底部一道极细的刻痕——正是丐帮少主独有的“三折纹”。那是陌慬玔亲手刻下的防伪标记，据说只有他本人和帮中长老才知道其深浅角度。
可就在灵镜的微光扫过那道纹路的瞬间，镜面边缘浮现出一串残符，与《玄渊录》残页上的禁制文字如出一辙。更诡异的是，那哨子竟在无人吹奏的情况下，发出一声极低的嗡鸣，频率恰好与她耳中灵镜的共鸣波段重合。
她心头一凛。
这不是原物。是仿的，还被动了手脚。
“若你是来传信的，”她缓缓退后半步，袖中短剑隐入衣摆，“那就告诉我，昨夜子时，江南藏书楼外，是谁在檐角留下了一片青叶？”
那是她与楚云深之间的暗号。每逢紧急联络，必以药王谷特有的“霜心叶”为信物，置于屋檐左角第三瓦下。若对方能答出细节，便是真盟友。
灰袍人仍不语，只是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东南方向——正是月牙集东口所在。
洛叙白眯起眼。
不答反指？要么是哑巴，要么……根本不知道。
她不动声色地将天玄灵镜收回怀中，指尖却悄然沾了点沙，在掌心画了个极小的“引”字。这是她与灵镜之间的隐秘指令，一旦启动，镜中会自动记录方圆三十丈内所有灵力波动的流向。
“好。”她忽然扬声，语气转为干脆，“若为盟友，明日辰时，月牙集东口见。持哨者，须知‘地息篆’第三式——‘逆脉归墟，九转藏形’。答不上来，休怪我剑不留情。”
话音落，她转身就走，脚步稳健，仿佛刚才的对峙不过是寻常问路。可就在她踏下沙丘的刹那，袖中灵镜微微一烫，镜缘那道细如发丝的裂痕，竟渗出一滴幽蓝液体，无声滴落在沙地上，瞬间蒸发，只留下一圈微不可察的焦痕。
她没回头。
但她知道，那人——还在看着她。
回到临时落脚的废弃驿站，洛叙白第一时间取出怀中铁盒。盒盖掀开，一枚青铜令符静静躺在其中，正面刻着“五域同心”四字，背面则是楚云深亲笔写下的盟约摘要。这是尚未送出的第一枚信物，本该是纯洁无瑕的象征。
可当她将令符轻轻放在天玄灵镜之上，默念“溯源”二字时，镜面涟漪荡开，映出三处虚影：江南临桥坊茶楼、漠北商队毡帐、藏书楼密室——正是盟约传递的三大节点。
前两处影像清晰如常，唯有江南茶楼的画面中，一名戴斗笠的“信使”正从陌慬玔手中接过令符。那人动作自然，言语恭敬，可就在他抬袖接物的瞬间，一抹蛇形刺青从衣袖滑出，盘踞在手腕内侧，鳞纹清晰可辨。
洛叙白瞳孔骤缩。
这纹路，她见过。
就在刚才那灰袍人拄着的木杖底部，雕刻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蛇形图腾，只是更加古老，像是某种前朝秘纹的变体。
她立刻调转灵镜，重新扫描那枚断音哨的灵力残留。镜面再次浮现残符，与《玄渊录》上的禁制文字高度吻合，而这一次，她注意到符文末尾多了一个极小的符号——形似“归”字倒写，却被一道斜线贯穿。
【钥不启，门自闭】。
那行曾在沙盘推演时浮现的古文，再度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猛地合上铁盒，指尖微微发颤。
盟约还没正式传开，就已经被人动了手脚。信使是假的，哨子是假的，甚至连那份看似牢不可破的“五域同心”，也可能从一开始就埋下了裂痕。
而最可怕的是——楚云深以血刻盟文时，灵镜毫无反应。说明渗透发生在缔结之后，传播之中。对方不仅知道盟约的存在，还能精准安插内应，甚至……能干扰天玄灵镜的预警机制。
“镜血有异。”她低声重复着灵镜传来的警示，目光落在镜缘那道裂痕上，“你是被污染了，还是……被人动了手脚？”
窗外，风沙渐起。
她忽然想起什么，迅速摊开一张黄麻纸，以指尖蘸沙，画出一道极淡的灵力回路。这是她从君玉宸那里学来的“影脉追踪术”，能通过特定灵波标记，反向追踪接触过信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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