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南诏边境的莽莽山林中。
石头靠着岩壁剧烈喘息，断臂处的布条已被鲜血浸透。阿木蜷缩在他身边，手背的银鳞纹路黯淡无光。芸娘躺在铺着枯叶的地上，呼吸微弱但平稳，额心的紫鳞碎片已被林枫用银针逼出。
林枫的状况最糟。他盘膝而坐，胸口龙角纹章的光芒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身躯的剧震和嘴角溢出的淡金色血液——那是融合了龙力的心脉之血。
“大人...”阿木带着哭腔，“您的伤...”
“死不了。”林枫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龙心在自我修复，只是需要时间。”他看向石头溃烂的胸口，那里紫黑色的蛊虫在皮下游走，“你的蛊毒不能再拖了。”
石头咧嘴一笑，比哭还难看：“这点虫子啃不烂俺的骨头！”
林枫摇头，目光落在阿木手背的银鳞上：“阿木，把手给我。”
孩子怯生生伸出手。林枫指尖凝聚一丝微弱的青光，点在银鳞中心。银鳞如同被激活的活物，微微翕动，发出清泉流淌般的细微声响。
“青姨的银鳞有净化的力量。”林枫引导着阿木的手按在石头胸口，“想着把那些虫子赶出来，用声音告诉它们滚出去！”
阿木闭上眼睛，小脸绷紧。银鳞光芒流转，他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如同古寺晨钟。石头闷哼一声，皮肤下的紫黑纹路剧烈扭动！几条细长的蛊虫受不了音波震荡，破皮钻出，落地即被林枫指尖弹出的青火烧成飞灰！
“有效！”石头又惊又喜，但随即脸色一变，“小心！”
一支淬毒的弩箭破空而来，直射林枫后心！林枫此刻动弹不得，眼看就要中箭！
“叮！”
芸娘不知何时醒来，手中一根枯枝精准点中箭镞！箭矢偏飞，深深钉入树干。女孩眼中青芒流转，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她旋身挡在林枫身前，枯枝连点，将后续数箭尽数击落！
“芸娘姐姐！”阿木惊喜。
芸娘没有回头，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波澜：“东北方，十七人，弓三弩五，余者持刀。半炷香内至。”
石头抄起一块巨石：“他奶奶的，阴魂不散！”
林枫强行压制翻腾的气血，眼中厉色一闪：“石头，带阿木往西，弄出大动静！芸娘，护住我正面！三十息！”
两人毫不犹豫执行命令。石头独臂扛起阿木，故意撞断树木，大吼着向西冲去，顿时引得林中追兵呼喝连连，大半被引走。芸娘则如青蝶般在林枫身前游走，枯枝化作索命青影，将逼近的刀光弩箭尽数格杀！
林枫闭上眼，全部心神沉入濒临崩溃的龙心。心脏处，龙角纹章裂纹深处，一点纯粹到极致的心火被艰难点燃。这不是青霄之力，也不是龙血蛮力，而是他两世为人、历经生死淬炼出的本心之火——救死扶伤的医者仁心，绝境求生的不屈意志！
心火虽微，却坚韧无比。它顺着裂纹游走，所过之处，狂暴的青霄之力如被安抚，龙血的躁动渐趋平和。裂纹并未消失，但破碎的龙心被心火强行粘合，暂时稳固下来。
“噗！”林枫喷出一口鲜血，脸色却恢复了一丝红润。他猛地睁眼，眸中青芒内敛，多了一种洞悉本质的清明。
“走！”他低喝一声，抓起虚弱的芸娘，向着与石头相反的方向疾掠。身法不再有之前的暴烈，却更加飘忽难测，如同融入了山林晨雾。
残余的追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措手不及。领头者看着地上被枯枝点穿喉咙的同伙，又望向西边石头制造的混乱动静，脸色铁青。
“分头追！发信号求援！他们跑不远！”
正午时分，澜沧江畔一处隐秘的河湾。
林枫将最后一丝心火之力渡入芸娘体内，女孩眼中的最后一丝青气终于消散，恢复了往日的清澈，随即陷入深度睡眠。
“大人...”阿木小跑过来，手里捧着几颗野果，脸上还有泪痕，“石头哥他...”
“他引开了大部分追兵，会没事的。”林枫摸摸他的头，声音疲惫却坚定，“丰时王要的是我，只要我还活着，石头就有价值。”
他望向北方，那是长安的方向。胸口的龙角纹章微微发烫，心火在裂缝中顽强燃烧。
“太和城毁了，但丰时王和黑龙未死。南诏已成死地，我们必须回长安。”林枫的目光扫过沉睡的芸娘、疲惫的阿木，“那里有我们的根基，也有能对抗黑龙的力量和答案。”
“可您的伤...”阿木担忧地看着林枫胸口，那里衣襟下，青色的龙角纹章在每一次心跳时，都从裂缝中透出微弱却灼热的火光。
“死不了。”林枫撕下布条，仔细缠紧胸口，遮住那不容于世的印记，“记住，在回到长安之前，我们只是遭遇山匪的商旅。芸娘是妹妹，你是弟弟，我是大哥。”
他站起身，将芸娘背起。阳光穿透林叶，照亮他苍白却坚毅的侧脸。
“走吧，该回家了。”
就在三人身影即将没入山林时，下游江面突然转出一叶轻舟。船头立着一名蓑衣斗笠的渔夫，远远望见岸边的林枫等人，手中钓竿轻轻一抖，一枚系着红绳的铜钱“叮”一声落在林枫脚边。
铜钱上，刻着一个古朴的“袁”字。
林枫瞳孔骤缩——这是袁天罡的标记！他猛地抬头看向渔夫。那人微微掀起斗笠，露出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睛，做了个“速离”的手势，随即调转船头，逆流而上，仿佛从未出现。
一股寒意顺着林枫的脊背爬升。袁天罡的人出现在南诏，意味着长安恐怕已非他离开时的长安！
远处山林，隐约传来犬吠与呼喝，新的追兵迫近。林枫再无犹豫，背着芸娘，带着阿木，一头扎进茫茫群山，向着北方，向着那未知的风暴中心，疾行而去。
江风呜咽，卷走了最后一缕血腥气，也卷走了那枚刻着“袁”字的铜钱，只在潮湿的沙地上留下浅浅的印痕，很快被潮水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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