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纸上的血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林枫的指尖，更烫在他的心头。
“欲寻石，它在长孙府地牢。”
石头的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心脏上反复切割。那个为他断后、浑身浴血也未曾退缩的铁汉，竟被囚禁在长孙无忌的私牢里！这消息是陷阱，赤裸裸的阴谋。对方算准了他会去，算准了他无法坐视石头在魔窟中受尽折磨！
“是圈套。”李忘生的声音冷得像地窖里的冰，他仔细检查着那支粗糙的弩箭和染血的皮纸，眉头紧锁，“材质普通，手法粗糙，像是临时传递。但这血是人血，新鲜的。”他捻了捻皮纸上暗褐色的痕迹，眼中寒光一闪，“送信的人，恐怕凶多吉少。对方是在示威，也是在催促。”
林枫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攥着那张皮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胸口的“锁龙针”传来一阵猛烈的悸动，寒意如同毒蛇，顺着经脉疯狂蔓延，几乎要冻结他的四肢。心火在极寒的封印深处疯狂摇曳，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他强行运转那微弱的心火之力，对抗着无孔不入的寒毒，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大人…”阿木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紧紧抓着林枫的衣角，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颤抖，手背的银鳞纹路不安地闪烁着微光。
炕上的芸娘再次发出痛苦的呻吟，额心那青黑色的印记如同活物般蠕动，皮肤下隐隐透出不祥的紫芒。李忘生迅速上前，指尖青光流转，连点数处大穴，强行压制那躁动的印记，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不行！城中的感应源越来越强了！她体内的印记被持续刺激，我的压制快撑不住了！必须尽快找到源头或者离开长安！”
离开？石头还在长孙无忌的地牢里！
林枫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青色竖瞳中，所有的挣扎、痛苦、虚弱，都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心火在极致的压力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竟暂时压过了“锁龙针”的寒意！
“阿木，”林枫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守好芸娘！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准出来！李监副，劳烦你护住他们！”
“你疯了？！”李忘生一把扣住林枫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你现在去长孙府，就是送死！你胸口钉着九根锁龙针，能动用几分力量？那是龙潭虎穴！高手如云！更别说里面可能还有那种东西！”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芸娘额头的印记。
“我知道。”林枫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所以，我不需要动用多少力量。我只需要进去。”他挣开李忘生的手，目光扫过荒芜破败的院落，最终落在墙角一堆废弃的杂物上。那里有几件落满灰尘、散发着馊臭味的破旧衣物。
“给我半个时辰。”林枫不再看李忘生，径直走向那堆秽物，开始面无表情地脱下自己半旧的灰色棉袍。
李忘生看着林枫的动作，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将那些散发着酸腐气息的破烂衣物往身上套，看着他抓了一把地上的污泥和墙角的苔藓，混合着雨水，胡乱地涂抹在脸上、脖子上、裸露的皮肤上。那张原本清俊儒雅的脸庞，迅速被污垢和刻意制造的溃烂伤痕掩盖，唯有一双青色的竖瞳，在污浊中亮得惊人，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
“你…”李忘生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知道，劝阻已是徒劳。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油纸包，里面是几枚乌黑、散发着刺鼻腥臭的药丸。“‘腐息丸’。含在舌下，能模拟疫病将死之人的气息，掩盖你本身的生机和龙心的波动。但药性猛烈，会侵蚀你的内腑，半个时辰内必须吐出，否则神仙难救。”
林枫毫不犹豫地接过一枚，塞入口中。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腐烂内脏混合硫磺的恶臭瞬间充斥口腔，更有一股灼热的毒气顺着喉咙蔓延而下，刺激得他胃部剧烈痉挛。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眼神却愈发冰冷锐利。
“给我长孙府的布局图，尤其是地牢入口的可能位置。”林枫的声音因为含药而含混不清，却异常清晰。
李忘生不再多言，迅速用指尖沾着地上的泥水，在门板内侧简陋地勾勒出坊图，标出崇仁坊的位置，以及长孙府邸的大致轮廓。“长孙府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府内格局复杂，地牢入口传闻有三处：西苑马厩旁枯井下，后厨柴房暗门，以及主宅书房密室之下。具体是哪一处，无从得知。”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府中除了明卫，必有供奉的武道高手，甚至可能有‘烛龙’留下的非人手段。务必小心！”
林枫默默记下，将最后一点污泥抹在头发上，整个人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散发着恶臭、奄奄一息的流民乞丐模样。他最后看了一眼屋内昏迷的芸娘和紧张守着的阿木，转身，毫不犹豫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院门，身影迅速融入延康坊深沉的夜色与弥漫的恶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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