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地下四层，停尸间。
这里是生者止步的领域，是灵魂冰冷的起点。
白炽灯光泼洒在一排排巨大冷藏柜上，映照拉长的倒影。
空气凝滞，消毒水味福尔马林的气息，相互纠缠、发酵。
制冷设备在嗡鸣。
在编号7-21的停尸格前，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躯体蜷缩着，在寒意中微微颤抖。
是谭无间。
此刻他庞大畸变的形态已经消失，六条手臂和多余的头颅被强行剥离，只在皮肤上留下大片大片暗红色的烙印，身体恢复了相对正常的人形轮廓。
那双眼睛空洞地睁着，瞳孔涣散失焦。
他嘴唇在无意识地蠕动着，发出破碎而矛盾的呓语：
“哥……别丢下我……冷……好冷……”（声音微弱、颤抖，带着孩童般的脆弱、依赖和无边恐惧，音调属于谭无间）
“废物！闭嘴！……力量……我需要……更多……血肉……” （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扭曲、充满暴戾和贪婪，带着一种非人的嘶哑，属于谭无涯）
“痛……骨头……碎了……都错了……不该……”（虚弱、痛苦的呻吟）
“闭嘴！闭嘴！闭嘴！！！这应该是我的身体！我的！！！”（疯狂咆哮再次爆发，带着歇斯底里的占有欲）
肢体动作与呓语一样混乱不堪。
左手时而痉挛地抬起，五指在空中徒劳地抓挠；时而右手死死掐住手腕，仿佛在与一个看不见的恶魔殊死搏斗。
一场永不结束的酷刑，在冰冷的停尸间里无声上演。
“咔哒。”
清脆的金属锁扣弹开声，厚重的、包裹着铁皮和绝缘层的隔音门被缓缓推开。
陈志国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两人面无表情、胸口绣着微小星辰龙纹——龙纹局的外勤特工。
陈志国径直走到金属推床前，微微俯下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挣扎的谭无间，眼神如同在观察一件奇特的、残缺的标本。
“啧啧啧，”他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假惺惺的惋惜，“好好的一对‘双生花’，折腾成这样。意识融合又强行撕裂，再加上古神细胞的污染……这脑子，算是彻底废了。”
随后他伸出手指，虚点了一下谭无间抽搐的脑袋：“意识强行融合又暴力撕裂，再加上被那种‘东西’（古神细胞）污染侵蚀……啧啧，这脑子，算是彻底烧成灰了。可惜，真可惜。”
接着他直起身，对身后挥了挥手，语气瞬间变得冰冷公式化，“目标‘谭无间’（融合态），评估结果：精神崩溃，意识污染源残留风险等级B+。按‘黑鸢’预案处理，押送至‘深井’监狱特殊收容单元。确保信息隔离。”
“是！”两名特工齐声应道，动作利落地上前，给浑噩挣扎的谭无间注射了一针强效镇静剂。谭无间的呓语和挣扎瞬间停止，身体软了下去，只剩下空洞的呼吸。特工迅速将他固定在特制的束缚担架上，盖上隔绝布。
陈志国目送特工将谭无间推出停尸间，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丝毫变化。
他背着手，在寂静冰冷的停尸间里踱了几步，最终停在了角落一个编号为“7-21-附”的备用冷藏柜前。
他伸出手，在冷藏柜侧面的密码锁上快速输入了一串复杂的指令。
“滴——咔哒。”
冷藏柜的锁扣弹开，一股更甚的寒气涌出。
陈志国缓缓拉开金属抽屉。
抽屉里没有尸体。
只有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浑圆温润、此刻却黯淡无光的古玉，静静躺在白色的消毒衬布上。
玉石的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仿佛天然生成的玄奥纹路，隐隐构成一个盘绕的龙形轮廓。
钟离的龙纹玉。
失去了主人，现在玉石光华黯淡，变得内敛沉寂。
但仔细看去，那黯淡的玉质深处，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淡金色光芒，如同沉睡的巨龙，极其缓慢地流转着。
仿佛在积蓄着什么，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陈志国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龙纹玉冰冷的表面，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真是……意外的收获啊。”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冰冷的停尸间里，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回响。
他小心翼翼地将龙纹玉拿起，放入一个特制的铅盒中，合上盖子。
铅盒隔绝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
然后，他将铅盒揣进衣服的内袋，仔细地抚平衣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做完这一切，他才背着手，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出了这片属于亡者的冰冷领域。
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将停尸间里的寒气、残留的呓语、以及那块重归黑暗的龙纹玉，一同锁在了寂静的阴影里。
（第五卷:绝命药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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