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香樟叶在枝头绿得发亮，阳光透过叶隙在二食堂的餐桌上投下铜钱似的光斑。林阳面前的辣炒年糕堆成小山，红油裹着糯米的光泽，苏芮正用竹筷尖戳起一块吹凉，紫色T恤袖口蹭过他摊开的《文心雕龙》，书角那片栀子花书签颤了颤——是今早她从香樟树下捡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张野又把顶针发卡戴反了。"苏芮把手机推过来，屏幕上是张野戴着龙纹顶针发卡的自拍，塑料卡子歪在头顶，配文"龙纹铁三角今晚必须拿下BOSS"。林阳凑过去时闻到她发间的海风牌洗发水味，混着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像极了老龙头海边那个清晨，她蹲在礁石上捡贝壳，海雾把红绳手链洇得潮湿。
"他上周还说要拿顶针模具做皮肤设计稿。"林阳笑出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银质顶针——那是爷爷临终前塞给他的，说"奶奶缝渔网时总戴着，能定住心"。此刻金属表面还留着苏芮掌心的温度，自老龙头海边她接过它起，纹路里就嵌着渤海湾的风。
"先说正事儿。"苏芮收回手机，镜片被年糕热气蒙出白雾，"我可以陪你玩炫舞，但得约法三章。"她跷起二郎腿，牛仔裤膝盖处磨出淡白的痕，内侧那道浅褐色疤在灯光下泛着粉——五一在老龙头爬石阶时，她为捡他掉落的速写本滑倒蹭的，当时血珠渗出来，她却笑着把本子拍干净递过来。
林阳夹起年糕的手顿了顿，想起老龙头城墙上她对着大海比心时，同样的膝盖在石缝间若隐若现。"第一，不准加陌生女玩家好友。"苏芮的竹筷敲在他餐盘边缘，红油溅上他校服袖口，"上次那个'甜心宝贝'，我还看见她给你点赞了。"
"早删了！"林阳慌忙摆手，想起南戴河的夜晚，他躲在民宿阳台删好友时，苏芮突然从身后抱住他，发梢扫过他耳垂，"上周在老龙头就删了。"那时她站在长城垛口上，海风把她的马尾吹成张扬的弧度，像极了顶针上腾跃的龙纹。
"第二，每周只准周五六玩。"苏芮推过一碗绿豆沙，瓷勺柄撞在他手腕红绳上——那是她在老龙头小摊买的，非说"红绳配龙纹才是津门组合标配"。"其他时间必须学习，听见没？过完这个学期就升大三了。"
食堂吊扇在头顶"嗡嗡"转着，把她的话吹得断断续续。林阳看着她从帆布包掏出笔记本，封皮贴着心形栀子花，花瓣脉络和他手机里存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她蹲在香樟树下，阳光透过叶隙在她发顶碎成金斑。"我这学期得攻四六级，"她语速加快，笔尖在纸上划出道道红线，"专四专八必须过，我们专业李学姐大二就过了专四，现在只剩两年。"
笔记本上的规划表列得密密麻麻，五月第三周的格子里写着"专四真题第一套"，旁边画着小太阳。林阳想起老龙头城墙上，她用树枝在砖缝里画备考计划，海风一次次吹掉字迹，她就一次次重画，裤脚沾满细碎的贝壳。"我以后要当老师，你也得抓紧写小说，"她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秦皇岛的海面，"多找导师沟通，别总泡在校内论坛，得往前迈一步。"
竹筷在林阳指间晃了晃，他盯着她翻动笔记本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指节上还留着爬长城时蹭的薄茧。抽屉里那份改了一半的大纲突然浮现眼前，导师用红笔在扉页写着"缺乏生活质感"，而苏芮的规划表上，"联系出版社"几个字被圈了两道红圈。"玩起来像说唱侠，认真起来像教导主任。"他在心里嘀咕，喉结滚动着咽下口年糕，辣油呛得眼眶发烫。
"知道了。"他憨憨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滑下去：先是她T恤领口露出的锁骨，红绳手链在凹陷处绕了两圈，末端的银质顶针轻轻晃动；然后是她跷腿时，牛仔裤勾勒出的小腿线条，脚踝处还戴着他送的脚链，贝壳坠子藏在袜子里；再往上，是紫色T恤下若隐若现的弧度，让他想起老龙头农家院那晚，月光把她洗袜子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衣摆随动作掀起半寸腰腹。
"林阳！"苏芮突然抬手挡住领口，另一只手"啪"地拍在他后背上，辣油溅到邻桌女生的《大学英语》上。"你看哪儿呢？"她耳尖发红，却故意瞪圆眼睛，像极了老龙头海边那次，他把顶针塞进她手里时，她假装生气却藏不住笑意的模样。
林阳被拍得咳嗽起来，慌忙低头扒拉年糕，余光却瞥见她手腕上的龙纹顶针钥匙扣——那是他在老龙头手工店刻的，背面歪歪扭扭刻着"津门组合"。"听见了，"他咽下唾沫，声音混着年糕热气，"比张野的炫舞暴击声还清楚。"
苏芮"噗嗤"笑了，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发顶，把几根碎发染成金色，顶针钥匙扣蹭过纸面，留下淡淡的银痕。林阳看着她用红笔在"周五晚炫舞时间"旁边画星星，突然觉得这碗辣炒年糕的热气里，飘着微信对话框里那句"我想你"的余温，还有口袋里奶奶顶针的冰凉——此刻，两枚顶针隔着布料轻轻相触，像在呼应老龙头海边那个黄昏，他把银顶针塞进她手里时，海浪打湿了两人的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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