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的风，带着深秋的寒凉，刮在脸上像细针似的。林阳刚把车间的ERP系统调试好，兜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爸爸”两个字，他赶紧走到走廊尽头，按下接听键。
“阳阳，忙不忙？”电话那头，爸爸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还有背景里医院的嘈杂声——消毒水的味道好像顺着听筒飘了过来，让林阳心里一紧。
“爸，我刚忙完，您在医院？妈复查结果怎么样？”林阳攥紧了手机，指尖有点发凉。妈妈去年查出乳腺癌，这大半年一直在化疗、复查，每次等待结果的日子，都是全家最煎熬的时候。
“结果挺好的！”爸爸的声音突然亮了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王医生说各项指标都正常，乳腺里的癌细胞也没增长，数值跟上次一样！还说……还说可以考虑做胆结石手术了，趁现在身体状态好，恢复得快。”
林阳愣在原地，耳朵里嗡嗡的。胆结石是妈妈老毛病了，之前因为乳腺癌化疗，一直没敢做手术，现在医生终于说可以做了，这明明是天大的好事，可他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沉得透不过气。
“……阳阳？你在听吗？”爸爸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在听，爸，”林阳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发颤，“那……那什么时候安排手术？”
“医生说下周三就能住院，做个术前检查，没问题的话周五就能手术，大概住一周就能出院。”爸爸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要是忙，就不用回来，我在医院守着就行，你妈也说不用你操心。”
“我……”林阳想说“我回去陪你们”，可话到嘴边又卡住了——他这周三要跟装修师傅定衣柜的尺寸，周四要帮新同事方悦熟悉人事系统，周五晚上还要值夜班，车间最近赶订单，根本没人替他。
“爸，我……我这几周有点忙，等妈手术的时候，我尽量抽时间回去。”林阳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心里的愧疚像潮水似的涌上来。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爸爸赶紧说，“我身体还行，能扛得住。你妈也说了，你跟晓雯快结婚了，装修房子、忙工作，已经够累了，别再为她的事分心。”
挂了电话，林阳靠在墙上，冰凉的墙壁贴着后背，却压不住心里的燥热。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绪——妈妈手术是好事，可他这个做儿子的，却连术前陪她检查、术后守着她的时间都没有，算什么合格的儿子？
他掏出手机，翻出妈妈的照片——照片里妈妈笑得很开心，手里拿着晓雯送的康乃馨，那是去年母亲节拍的，当时妈妈还没化疗，头发还没掉。现在妈妈的头发长出来了点，却因为化疗变得干枯发黄，人也瘦了不少。
鼻子突然一酸，林阳赶紧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往办公室走。他不能在这儿矫情，还有一堆活等着他——上午要跟食堂的刘大姐核对下周的食材清单，下午要去新房跟装修师傅对接吊顶的样式，晚上还要去车间值夜班。
走回行政部，方悦正坐在工位上整理员工档案，看到林阳进来，赶紧站起来：“林阳哥，你回来了？刚才刘部长找你，说让你把上个月的办公用品消耗表整理出来，下午给他。”
“知道了，我现在就弄。”林阳点了点头，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打开电脑。屏幕上跳出的表格密密麻麻，可他的眼神却有点涣散，脑子里全是爸爸的话、妈妈的笑容，还有手术台上的灯光。
“林阳哥，你没事吧？”方悦看出他脸色不对，小声问，“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太累了？”
“没事，可能有点没休息好。”林阳勉强笑了笑，点开办公用品消耗表，开始一行行地输入数据。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可心里的愧疚却越来越重——他想起上次妈妈复查，还是晓雯陪爸爸一起去的，他因为要给公司装系统，只在复查结束后给妈妈打了个电话；他想起妈妈化疗最难受的时候，想吃他做的西红柿炒蛋，他却因为值夜班，没能回去做，最后还是晓雯学着做了，给妈妈送过去。
“林阳哥，要不你先歇会儿，这个消耗表我帮你整理吧？”方悦递过来一杯热水，“我刚才看了一下，数据都挺清楚的，我应该能弄好。”
林阳接过热水，指尖传来暖意，心里也稍微舒服了点：“谢谢你啊方悦，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你把员工档案整理好就行。”
“没事，我档案快整理完了。”方悦笑着说，“张班长跟我说过，你这段时间特别忙，又要忙行政的活，又要值夜班，还要装修房子，能帮你分担点就分担点。”
林阳看着方悦真诚的样子，心里有点感动。他点了点头：“那……那就麻烦你了，注意别输错数据，刘部长对这个要求挺严的。”
“放心吧！”方悦坐回自己的工位，开始整理消耗表。
林阳靠在椅背上，喝了口热水，稍微放松了点。他掏出手机，给晓雯发了条微信：“晓雯，我妈复查结果挺好的，医生说可以做胆结石手术了，下周三住院，周五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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