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穹顶的裂痕里漏下细碎石屑，有一粒擦过秦千风的额角，凉意顺着皮肤渗进血脉。
他望着林婉儿摇摇欲坠的身形，掌心能清晰触到她手腕上急促的脉搏——方才医气团消散时，那团温润的青色光雾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手揉碎了，连带着震得她经脉发颤。
"咳......"林婉儿扶着他的手臂直起腰，睫毛上还凝着冷汗，"那道波动......像是专门针对灵力的。"
话音未落，空气里突然泛起细密的震颤。
秦千风的识海深处，神格残魂原本稳定的温热突然变得刺痒，像是有蚂蚁顺着脊髓往上爬。
他下意识攥紧断厄剑，剑鞘与掌心相触的瞬间，一阵刺痛从虎口传来——这把随他出生入死的剑，竟在抗拒他的掌控。
"千风？"林婉儿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她的面容在秦千风眼前扭曲成重影，"你......你背后有东西！"
他猛地转头，却见墨流苏半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少年平日总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银发此刻乱成一团，额角青筋暴起，嘴里不住地呢喃："不......不是我的错......"那是他从未听过的脆弱语调。
再看玄霜，这位向来面无表情的引渡者正死死咬着下唇，鲜血顺着下巴滴在骨剑上，她的瞳孔里映着某个模糊的身影——像是个穿着古旧法袍的女人，正伸手指向她。
"幻觉！"秦千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方才裂缝中那道超越感官的凝视，"这是意识干扰！"话音刚落，他自己的视野也开始翻涌。
高尔村的雪夜突然在眼前重现，十岁的自己缩在柴房角落，听着外面暴徒的喊杀声；断厄剑认主时的刺痛感顺着识海蔓延，仿佛那把剑此刻正穿透他的心脏；最清晰的是突破至先天境那晚，识海深处那个轻语的声音，此刻竟变成了冷笑："你以为自己真的在掌控命运？"
"集中精神！"秦千风咬着舌尖，血腥气在口中炸开，剧痛让他的意识重新凝聚。
他看见林婉儿正颤抖着从袖中摸出个绣着药草纹的香囊，指尖沾了些里面的淡金色药粉，轻轻一抛。
药粉遇空气即燃，腾起一缕青雾，像活物般钻进众人鼻腔。
玄霜的颤抖瞬间止住，墨流苏猛地抬起头，眼底的迷茫褪去大半。
"清神香。"林婉儿抹了把嘴角的血，"在天命之境的药庐里找到的，能屏蔽浅层精神干扰。"她的手指还在抖，但动作稳得像是刻进骨头里的本能，"但效果最多维持半柱香......"
话音被一声脆响打断。
墨流苏面前的地面突然泛起蓝光，那是他用神殿残阵布下的封印。
少年指尖快速结印，阵纹如藤蔓般爬向空中的裂缝，却在触及紫黑雾霭的刹那发出刺啦声响——蓝光像被火烤的冰，先是出现蛛网般的裂纹，接着"砰"地炸开，反震得墨流苏向后跌去。
秦千风眼疾手快地捞住他，却触到一片湿黏——少年的掌心全是血，阵纹反噬在他皮肤上烙下焦黑的痕迹。
"没用的。"墨流苏抹去嘴角的血，声音沙哑得不像平时，"那裂缝......根本不是空间乱流。
它在看我们，像在看瓮里的虫子。"他抬头时，眼底的冷意几乎凝成实质，"方才阵纹接触到它的瞬间，我......我听见了笑声。"
玄霜突然动了。
她捡起地上的骨剑，却没有指向任何人，而是缓缓走向那具刚刚苏醒的沉眠者。
男人左眼鎏金、右眼银白的双瞳随着她的靠近微微收缩，竟露出几分困惑的神情。
玄霜的骨剑尖端抵住他心口，却没有用力，反而垂了下来。
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话。
"他说，那道目光来自'命运之外'。"玄霜转身时，骨剑"当啷"落地，这一次她没有去捡，"是我们从未接触过的维度。
而我们......"她看向秦千风，目光里罕见地浮起一丝波动，"只是开始。"
沉眠者突然笑了。
他的声音依旧像金石相击，却多了几分暖意："小友，你可知道，为何我等了千年？"不等回答，他抬手指向空中的裂缝，"因为只有你，能穿过那层屏障。"
秦千风的识海突然剧烈震动，神格残魂的温热化作灼烧般的刺痛。
他望着裂缝边缘翻涌的紫黑雾霭，突然想起前尘记忆里那些"巧合"——高尔村雪夜的啼哭引他走向断厄剑，突破时识海的轻语为他指引灵脉，原来都是为了此刻。
"婉儿。"他握住林婉儿的手，将清神香的香囊塞进她掌心，"帮我护住肉身。"不等她开口，又转向墨流苏，"若我半小时未归......"
"不用交代。"墨流苏扯下腰间的银铃，系在秦千风手腕上，"这是虚空铃，能定位灵魂波动。"他的手指在铃身上抹过，银铃泛起微光，"若你出事，我就是拆了这神殿，也会把你捞回来。"
玄霜弯腰捡起骨剑，剑尖轻轻点在秦千风眉心："残魂之力护住识海。"她退后两步，"去吧。"
秦千风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
断厄剑在他手中嗡鸣，剑刃上的纹路突然泛起血光——那是前一章结尾出现的"他醒了，它也醒了"。
他握紧剑柄，将意识顺着剑刃推送而出。
刹那间，他的灵魂仿佛被投入湍急的河流，无数星子在眼前炸裂又重组，有冰冷的风刮过魂魄，却带着一丝熟悉的温热——是神格残魂在护着他。
当意识重新凝聚时，他站在一片由光与影交织的空间里。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数半透明的画面悬浮在空中：高尔村的晨雾、断厄剑的淬炼、与林婉儿在药庐调药的剪影......最远处有团模糊的阴影，正背对着他。
"终于......"那道身影缓缓转身，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直接响在识海里，"你来了。"
秦千风的心跳陡然加快。
他看清了——那身影的轮廓，与他自己竟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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