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痕的手悬在秦千风胸口三寸处，指尖还残留着刚才被金纹吸走掌劲的麻痒。
他望着少年眼底流转的金芒，喉结动了动，那声"命运不该是牢笼"像根细针扎进记忆——弟弟咽气前咳着血沫说这句话时，他也是这样攥着符咒，指甲刺破掌心。
此刻符咒掉在脚边，暗红血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像条僵死的蛇。
"师兄。"白璃的声音带着鼻音，她抹了把眼角，袖中玉笔在掌心划出浅痕——方才秦千风说话时，她悄悄用灵识记录下他体内能量波动的轨迹，笔杆上刻着的二十八星宿纹路此刻微微发烫，"他的灵脉运行方式...和半月前替我挡寒毒时一模一样。"
林婉儿的指尖在袖中结了个隐息印。
她能感觉到周围三尺内的灵息正被无形屏障包裹，那是她暗中调动的医家护心诀——自从三天前秦千风从裂缝里爬出来，她总觉得他身上多了层若有若无的隔阂，像隔着层雾看月亮。
此刻少年转身时，她瞥见他后颈有枚淡金色纹路闪过，比昨日又深了一分。
"千风。"玄尘子抚着腰间玉牌，轮回之钥的线索在他掌心发烫。
作为隐世宗门掌门，他比谁都清楚命主降世意味着什么——那是能撬动天地法则的变数。
他往前走了半步，道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瓷，"轮回封印若能重启，或许能替你分担些命主之力。"
秦千风侧过脸，月光在他眉骨投下阴影。
他听见玄尘子话里的弦外之音：若他无法掌控金纹，这隐世老怪怕是要亲自接手"使命"。
指尖在袖中轻轻叩了三下——这是形意门内"警惕"的暗号，被他用灵息裹着传给三步外的赵无极。
"玄尘前辈。"他笑了笑，金纹在掌心隐去大半，"钥匙认主时，命主在我识海刻了承命符。"他屈指弹向空中，一道暗金色符文在众人头顶炸开，瞬间又消散，"除非您能让真正的命主再刻一道，否则这钥匙...怕是连您的灵力都引不动。"
玄尘子的瞳孔缩成细线。
他分明记得三个月前在密室里，那道虚无的声音说"承命符只认第一任宿主"，此刻少年的话像把淬毒的刀，精准捅破了他的试探。
他后退两步，腰间玉牌突然变得冰凉，竟比山风还冷。
人群忽然动了动。
柳青萝不知何时退到了树后，她捏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上凝着缕淡金色灵力——方才秦千风替莫无痕擦血时，她借递药囊的动作碰了碰他手腕。
此刻银针在她掌心旋转，针尖浮现出一道螺旋状印记，那纹路既不像人类灵脉，也不像妖兽妖纹。
"林姑娘。"她压低声音唤住要追秦千风的林婉儿，银针在两人眼前晃了晃，"他的神识被什么东西包裹着。"她指尖微颤，作为医道世家传人，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灵力——那缕金芒竟在银针上啃出了个小缺口，"像...像有人在他识海筑了座茧。"
林婉儿的手按在腰间药囊上，里面装着她新制的安神散。
她想起方才秦千风转身时的眼神，平静得近乎漠然，和从前替她采药时眼里的温度截然不同。"今晚子时，"她攥紧药囊，"我去他房间送药，你带《九曜医经》来，我们查典籍。"
另一边，赵无极拽着莫无痕退到断墙后。
他的拳头还保持着方才握紧的姿势，指节泛白——三天前秦千风替他挡下影卫的淬毒匕首时，也是这样平静的眼神。"你说，"他声音发闷，"这还是咱们认识的千风吗？"
莫无痕捡起脚边的符咒，暗红血纹已经彻底褪成灰色。
他望着秦千风走向山巅的背影，想起弟弟最后那句"去活成自己的光"，喉间突然发紧："他变了。"他把符咒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火盆，"可那天在裂缝里，是他用身体替我挡下三道雷劫；昨天半夜，是他守在我床边，替我渡了三波心魔。"
火盆里腾起火星，映得赵无极的脸忽明忽暗。
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入门测试时，秦千风为救迷路的小弟子，独自在魔兽林里熬了三天三夜。
那时少年的眼里只有星光，此刻山巅那道被金纹笼罩的身影，分明比从前更亮了些。"行。"他重重拍了下莫无痕肩膀，"只要他还站在咱们这边，我老赵的刀，就替他挡所有暗箭。"
山风卷着松涛声扑来。
秦千风坐在山巅的老松上，掌心金纹像活过来的星子，沿着血管往手臂攀爬。
他闭目感知识海，两股意识在其中翻涌——一股是他自己，带着现代医学院的记忆，带着高尔村的炊烟；另一股更古老，更浩瀚，像沉睡了千年的星辰，此刻正缓缓苏醒。
"你是谁？"他轻声问。
识海深处传来模糊的回应，像隔着层水幕说话："我是你未曾成为的模样。"
金纹突然暴涨！
淡金色光雾从他掌心迸发，瞬间笼罩整座山巅。
月光被染成鎏金色，连松针上的夜露都泛着金光。
秦千风的瞳孔在光雾中变成纯金，他能清晰听见十里外溪流的叮咚，能看见山脚下林婉儿的药囊在发光——那是她偷偷放进去的追踪符。
"千风！"
山脚下传来惊呼声。
林婉儿提着灯笼，白璃攥着玉笔，柳青萝背着药箱，赵无极和莫无痕握着刀，正顺着山径往上跑。
金光照在他们脸上，映出担忧、震惊、疑惑，还有...隐隐的期待。
秦千风睁开眼，金芒缓缓从瞳孔退去，只在眼角留下淡金色的泪痣。
他望着众人跑来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那抹笑里有三分无奈，三分释然，还有四分，是终于看清命运轮廓的笃定。
山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手腕处新浮现的金纹。
那纹路顺着血管蜿蜒，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条正在苏醒的小蛇，正缓缓朝着肩头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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