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雾林河床上的死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连灰绿色的毒瘴都仿佛停止了流动。只有地上那具眉心一点红、生机尽灭的元婴修士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一剑的恐怖。
裘暴的独眼死死盯着顾星辰,额角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扭动,握着断刀刀柄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恐惧、愤怒、不甘、贪婪……种种情绪在他那颗被血与火淬炼过的心脏中疯狂撕扯。
自废修为?像条狗一样爬出这片林子?这比杀了他还难受!黑牙捕奴队能在边缘地带立足,靠的就是凶狠与实力。一旦他今天在这里低头,即便能活着回去,威望也会一落千丈,手下的人心会散,那些虎视眈眈的仇家和竞争者会立刻扑上来将他撕碎。
但是……打?
裘暴的目光掠过顾星辰手中那柄星光流淌、裂纹中都仿佛蕴含着毁灭气息的断剑,掠过对方那平静得令人心寒的眼神,又扫过自己手下那一张张惊惧未定的脸。刚才那轻描淡写的一剑诛杀元婴,已经彻底击垮了这些亡命徒大半的士气。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能接下那样的一剑。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缓流逝,每一息都像刀子般刮在裘暴的心头。
终于,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阴毒与算计。他猛地将手中断刀“哐当”一声扔在地上,举起双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嘶哑:
“这……这位前辈……是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您和您的朋友。”他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我们认栽!财物……都留下!俘虏……就是这几个废物,也还给您!”他指了指地上那三个被雷枭废掉和毒倒的斥候,仿佛那只是几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只是……”裘暴抬起头,独眼中露出哀求之色,“自废修为……前辈,在这鬼地方,没了修为跟死没什么区别啊!求前辈开恩,饶我们一条狗命,留我们一点微末修为,我们立刻滚得远远的,发誓永不踏入这片区域半步!所有财物,包括我们身上的储物袋、法器,全都留下!”
他说得声情并茂,甚至身体都微微颤抖,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几个黑牙队员见状,也慌忙丢下武器,学着裘暴的样子哀声求饶。
顾星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演,眼神深邃如古井,不起丝毫波澜。他手中的断剑依旧平举,剑尖稳稳地指向裘暴的咽喉,没有丝毫放松。
“裘队长是吧?”顾星辰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你的演技不错,心里的杀意也藏得很好。”
裘暴身体一僵,脸上的哀求神色瞬间凝固。
“可惜,”顾星辰轻轻摇头,“你右手袖口里扣着的那三枚‘破罡毒煞钉’,你左手指尖暗运的那缕‘蚀心阴劲’,还有你身后那个矮个子手下,悄悄摸向腰间‘子母传讯符’的小动作……都太明显了。”
裘暴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他自认为隐秘至极的后手和暗号,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易地点破!
“看来,你选了第二条路。”顾星辰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周身的气息却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骤然变得冰冷刺骨,如同万年玄冰!
裘暴眼中凶光彻底爆发,再无半点伪装,嘶吼一声:“动手!跟他拼了!发信号!”
他右手猛地挥出,三枚细如牛毛、闪烁着幽绿毒芒的钢钉呈品字形射向顾星辰面门!同时左手并指如剑,带着一股阴寒歹毒的劲风,直插顾星辰心窝!竟是打算趁其“点破”自己后手、可能稍有松懈的瞬间,暴起发难,搏命一击!
他身后的矮个子修士也立刻捏碎了腰间的玉符!
然而,他们的动作,在顾星辰眼中,慢得如同龟爬。
早在点破他们伎俩之时,顾星辰便已通过古玉的推演和化神期强化的神识,预判了他们所有的反应。对于这种毫无信誉、满手血腥的鬣狗,他从未想过要放虎归山。给予选择,不过是给幽影村的村民和刚刚经历苦战的同伴一个更明确的“交代”,也是给这些匪徒一个心存侥幸、从而更容易露出破绽的机会。
“冥顽不灵。”
顾星辰只吐出四个字。
他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握着断剑的手腕微微一震。
“嗡!”
剑身之上,星光陡然大盛!不再是点点微光,而是如同星河倒卷,无数细碎而璀璨的星辰光点从剑身裂纹中喷涌而出,瞬间在顾星辰身前交织成一片迷离而梦幻的“星幕”!这片星幕看似虚幻,却蕴含着混沌之气模拟的、扭曲空间的奇异力场,以及断剑本身无坚不摧的破法剑意!
三枚毒煞钉射入星幕,如同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地被星光消融、分解。裘暴那凝聚了毕生阴毒功力的蚀心指劲,撞在星幕上,更是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其中流转的混沌之气吞噬、中和。
裘暴脸上的狰狞瞬间转化为无边的恐惧与绝望!他这才真正明白,自己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差距,是何等天渊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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