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车祸，发生在西山坡的急转弯。那个路段，去年刚刚由县交通局负责修缮过。”郑苏月的声音冰冷，“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军方的车，他这个交通局长，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你的意思是……”周秦的呼吸一窒。
“他们不是想用这件事来搞我们吗？”郑苏月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让周秦都感到心悸的笑容，“好啊！那我们就把这件事，闹得更大！大到他钱卫东兜不住，大到他背后的人也兜不住！”
“明天，你的村委会大会照开！动员令照发！”
“但是，在那之前，你要先去做一件事。”
郑苏月走到电话旁，拨通了苏曼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苏曼，是我。”
“我都知道了。”苏曼的声音依旧镇定，“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联系几家省里，最好是燕京的媒体。级别越高越好，影响力越大越好。”郑苏月语速极快，“我这里有一份‘猛料’，关于平溪县交通系统存在的严重安全隐患和渎职腐败问题。我要让他们明天天亮之前，就见到稿子！”
她没有提钱卫东的名字，但周秦知道，那本笔记本里的内容，随便拿出一条，都足以让钱卫东万劫不复！
“明白。”苏曼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词。
挂了电话，郑苏月看向周秦。
“现在，轮到你了。你现在就去县政府，不，直接去县委大院！”
“去找谁？”
“谁官最大，就找谁！县委书记，县长，有一个算一个！就跟他们说，你代表石古村全体村民，代表军方后勤基地的合作单位，对此次恶意交通事故，表示最强烈的愤慨和最深切的担忧！”
“你要去‘上访’，去‘告状’！”郑苏月的眼睛里闪着骇人的光，“你要理直气壮地质问他们！为什么军方的物资运输线，会发生如此惨烈的事故？是不是道路工程质量有问题？是不是有人玩忽职守？是不是有人想破坏我们平溪县和军方的合作关系，破坏我们的大好局面？！”
“你要把这件事，从一起简单的交通事故，上升到政治安全的高度！”
“你要逼着县里的领导，给军方一个交代，给全县人民一个交代！”
周秦听得目瞪口呆。
他媳妇这已经不是掀桌子了。
这是要直接在平溪县这片天花板上，捅一个大窟窿！
你不是想拿这件事做文章吗？
好！
我把文章做得比你更大！
我把所有人都拉下水，把聚光灯打在每一个人身上，我看你还怎么在暗处动手脚！
“我明白了！”周秦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板涌上天灵盖，他转身就往外走，“我现在就去！”
“等等！”郑苏月叫住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录音笔，塞进他的口袋，“记住，从你踏出这个门开始，你说的每一句话，见的每一个人，都要录下来。”
周秦重重地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夜色里。
看着丈夫的背影，郑苏月走回屋里，锁上了门。
她抱起已经熟睡的儿子，脸上所有的疯狂和狠戾，都化作了最柔软的温情。
“念念，别怕，妈妈在。”
她轻轻地哼着摇篮曲，但她的眼神，却穿透了黑夜，望向了县城的方向。
周秦，你一定要顶住。
只要你顶住第一波，我们就赢了一半。
……
平溪县委大院，深夜十一点，书记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新上任的县委书记姓方，是从省里空降下来的，正值壮年，雄心勃勃，一心想在平溪县干出点成绩。
当秘书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石古村的村主任周秦在外面，点名要见他，而且态度强硬，拦都拦不住的时候，方书记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石古村，军方基地。
这两个词，现在是整个平溪县最敏感的神经。
“让他进来。”方书记沉声吩咐。
周秦走进办公室，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客气地喊“方书记”，而是直接把一顶大帽子扣了上去。
“方书记，我们石古村出大事了！我们平溪县，也出大事了！”
他按照郑苏月教的，把那套慷慨激昂，充满了政治高度的说辞，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他把自己，把石古村，牢牢地和军方，和县里的安定团结捆绑在一起。
他每说一句，方书记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等到周秦说完，方书记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周秦说的这些，虽然有夸大和施压的成分，但核心问题，却句句属实。
军方的车，在你的地盘上，因为“刹车失灵”翻了，司机当场死亡。
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他这个县委书记，头上的乌纱帽都可能不保！
“周秦同志，你先冷静一下！”方书记站起身，亲自给他倒了杯水，“这件事，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我已经责成公安、交通等部门，成立联合调查组，一定会彻查到底，给你，给军方，一个明确的交代！”
“交代？怎么交代？”周秦不依不饶，“方书记，这不是普通的事故！这是谋杀！是有人想破坏我们平溪县的大好局面！”
“我要求！立刻封存交通局去年所有的道路施工资料！对所有相关人员，进行停职调查！”
“我要求！立刻对全县所有通往军事基地的道路，进行最高级别的安全排查！”
“否则，我们石古村，明天就停工！我们没办法保证，下一辆出事的车上，坐的是不是我们的村民！”
周秦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方书记的心上。
他这是在逼宫！
方书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满脸怒容的村主任，心里第一次感到了棘手。
就在这时，他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方书记接起电话，只听了不到十秒钟，脸色就瞬间变得惨白。
电话，是省委宣传部打来的。
“方书记，你们平溪县怎么回事？！燕京一家报社的内参，点名批评你们县交通系统存在重大安全隐患，稿子已经送到中央领导的案头了！省委领导震怒，让你立刻查清事实，明天早上八点之前，必须给出书面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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