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用普通青色锦布缝制的小袋,布料半旧,毫不起眼。
林昭昭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出胸腔。她屏住呼吸,手指竟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是担忧太久后的近乡情怯,也是害怕面对未知消息的巨大恐惧。
福安双手捧着那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锦袋,恭恭敬敬地举到林昭昭面前,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姑娘,这是主子的信。百里交代,必须亲手交到您手上。”
林昭昭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发颤的指尖,这才伸出双手,极其郑重地接过那个小小的锦袋。锦袋入手微沉,里面似乎除了信纸,还有别的硬物。
锦袋口张开,林昭昭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
首先滑出的,是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质地特殊的韧性薄纸。而随后落在纸上的,是一枚触手冰凉、形状不规则、边缘却被打磨得光滑的黑色小石子。石子不过指甲盖大小,通体乌黑,在阳光下却隐隐有暗金色的细小星点闪烁。
这是……北境冰河附近特有的星烁玄石?齐曜曾对她提过,这种石头只产在那片被称为葬魂冰河的极寒流域。他给她这个,是在暗示他所在的位置?还是……另有含义?
林昭昭的心揪得更紧。她暂时放下石子,用有些僵硬的手指,更加小心地展开了那张薄纸。
纸上字迹熟悉而遒劲,正是齐曜的笔迹。但墨色略显匆忙,笔画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仿佛书写时环境并不安稳,或者……心神承受着巨大压力。
信的内容并不长,林昭昭的目光急速扫过,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她的心上。
信的内容,短得惊人,只有寥寥三行:
安好,勿挂!
恭喜你当姑姑了,多学学。
等我回来。
依旧是齐曜一贯的风格,言简意赅,没有赘语,甚至没有提及任何具体的地点、人物或事件。每个字都像是从紧绷的弓弦上射出的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也透着一股在极险境地中争分夺秒的仓促。
“安好,勿挂!”
——他没事。至少写信的时候,他安好。林昭昭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鼻尖涌上强烈的酸楚。他平安!
“恭喜你当姑姑了,多学学。”
——他知道家里添丁了!消息传得竟这样快?还是他原本就安排了人留意侯府动向?他是在与她分享家族的喜悦,也是在用最寻常的家常,告诉她:他一直惦记着家里,惦记着她。让她“多学学”,是玩笑,或许也藏着对未来的一丝笨拙的期待。
“等我回来。”
——承诺。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没有“如果”,没有“或许”,只有“等”,和“回来”。这是他对她的誓言,也是他对自己的命令。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险,他一定会回来。回到她身边。
短短三句话,林昭昭却反复看了数遍,指尖轻轻拂过每一个墨迹,仿佛能触摸到他书写时的温度与心境。狂喜、后怕、思念、担忧、骄傲……种种情绪在她胸中翻腾交织,最终化为滚烫的泪水,猝不及防地滑落,滴在信纸的边缘,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水渍。
她慌忙用手指去蘸,生怕污了墨迹。然后,她紧紧地将那页薄纸连同那枚冰凉的星烁玄石,一起攥在掌心,贴在剧烈起伏的心口。
他平安,这就够了。林昭昭小心地将信纸折好,重新放入锦袋,又将那枚小石头也妥帖地收进去。
“福安.....”林昭昭转过身,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但眼神已恢复了清亮与坚定,甚至比之前更多了一种沉静的力量,“你放才说是百里前辈让你送的信?他去北地了?”
“是啊!”福安连忙点头应道,声音比方才洪亮了些,“姑娘您那日在官道上,不是对着赶来的百里前辈,大声喊了赫连斥勒的名字吗?他既已知晓挟持您的是赫连斥勒,自然是去告诉主子了……”福安指了指林昭昭手中紧握的锦袋,语气笃定,“算算时日和路程,主子这会儿,很可能已经不在北境冰原,而是往西凉去了!您有什么话要传给主子的,您写下,奴才会托百里前辈给主子送去!”
西凉!赫连斥勒最后提及的目的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强光,骤然照亮了林昭昭心中盘踞多日的阴霾。如果齐曜真的收到了警示,识破了赫连斥勒替身的陷阱,没有前往那预设的绝地,而是直奔西凉……那么,他不仅避开了最大的危险,甚至可能反过来,与前往西凉的赫连斥勒和阿金产生交集!
“太好了!”林昭昭忍不住低呼一声,多日来压在心头最沉重的那块巨石,仿佛瞬间松动了大半。她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浮现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甚至带着雀跃的笑容,尽管眼中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她立刻转向书案,一边急急地研墨铺纸,一边对福安道:“福安,你说得对!我必须立刻写信给齐曜!把我这边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他……这样他才能在西凉有所准备,不会落入新的圈套!”
她的语速很快,思路清晰,她需要将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完整,为齐曜提供最准确的情报支持。
“您慢慢写,奴才就在这里候着。”福安躬身道,看着林昭昭重新焕发神采的模样,眼中也满是欣慰,“写好了,老奴定会设法托百里前辈,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主子手中!”
林昭昭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提起笔。笔尖悬在雪白的宣纸之上,微微颤抖——这次,是因为激动和希望。她要写的,不仅仅是情报,更是支撑他前行、期盼他平安归来的千言万语。
只希望齐曜看到信也能够对赫连斥勒和阿金网开一面,也让赫连斥勒和阿金能有个幸福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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