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早就开始做起岁试的生意了，只不过确实岁试用替考的方式太不值当了，一个场次只能一个枪手，还要易容，投入太大。
还不如直接获取考试题目，众位考生各自准备，也避免了答案雷同，省了堂口的枪手，还能覆盖更多生意。
顾清河拱手笑道：“还是杜老板会做生意，小弟班门弄斧了。”
杜老板一笑：“二十两银子，考前一日，会有人送题给你。”
顾清河咬了咬牙，二十两，就送个题目而已，也没人帮忙写文章，真是抢钱呐！
但岁试是通往乡试的必经之路，顾清河纵然内心不忿，也只能掏出荷包点了二十两银子递给杜老板。
杜老板收下，起身要走，忽听顾清河说道：“双卿怎么样？”
杜老板回身重又坐下，一双眸子定定看着他，透着寒光。
顾清河勾了勾唇，笑着说道：“她是顶尖的高手吧，她聪明，不过，不太听话，杜老板用着可还顺手？若不听管教，小弟有办法。”
杜老板终于忍不住一声冷笑自鼻孔发出：“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人家都把你休了。”
他向后坐正，正色道：“还有，你记住，世上没有吴双卿，她叫墨衡。”
顾清河嘴角一抽，看着杜老板那森森寒气的目光，心中莫名一颤，稳了稳心神说道：“是，墨衡，墨衡。杜老板，你让我见见她。”
看着杜老板的眼神越发晦暗，顾清河连忙说道：“不不，杜老板你不要误会，规矩我懂，只是，最近有人一直在找她，想必这也让你很困扰吧。”
杜老板神态松弛了一些，顾清河说得对，最近顾丕熙大张旗鼓找吴双卿，确实给他造成了很多困扰，他彻底切断了吴双卿和外界的联系，她出门必须要易容。
然而，这几年来她参加了十多场考试，从无败绩，引起了堂主的注意。
堂主有意栽培她，也希望杜老板尽快解决顾丕熙那边的问题，可顾丕熙毕竟是新科状元，又是顾知兰的兄长，绝不能贸然下杀手。
顾清河看杜老板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得意一笑：“我那位新科状元的堂弟，可是个痴情种，他若是不找到，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杜老板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顾清河附在杜老板耳边一阵耳语，杜老板早就习惯了边听边思考，因此顾清河语毕，他便在心中暗暗点了头。
顾清河得意道：“怎么样，杜老板，我这主意，值不值一百两银子？”
杜老板一笑：“你那二十两就抹掉吧。”
顾清河脸色一变，正要提要求，让他们找枪手给他过乡试，不然就要把吴双卿的事告发出来，大家鱼死网破。
杜老板说：“剩下的，事成之后，我会给你。”
顾清河咽下同归于尽的话，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
“休——”地一声，杜老板耳聪目明，灵敏地注意到了，他猛然飞身而起，刚走到门口的顾清河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只看到杜老板背对着他，脊背弯地像一颗煮熟的大虾。
顾清河感觉有点异样，叫了一声：“杜老板？”
“滚，快滚！”杜老板微微侧目，大吼一声。
顾清河不知道他为何忽然翻脸，被他一吼也不敢再继续逗留，连忙掀开帘子离开了。
待他走后，杜老板苍白的脸上流下大颗的汗珠，他咬着牙将插入左肩的那支小箭拔了出来，因为疼痛，汗水模糊了视线，看到吴双卿气急败坏自里间走出来。
她拎着一柄小弩，怒道：“为什么，你答应过我的，会让我亲手杀了他！”
杜老板强行封住穴道，止住血流，掏出药粉倒在伤口上，他忍着剧痛，咬牙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吴双卿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到顾清河的背影，便恨地双眼通红，不由拿起手中的小弩，知道早已超出了射程，这只小弩只适合近距离射击，只能恨恨地放下。
她关上窗户，看到杜老板的手不停颤抖，药粉洒在了外面许多，便上前为他包扎。
“墨衡，等办完了这件事，我答应你，一定会让你亲手杀了顾清河。”
“这件事你必须答应，否则，你那心爱的状元郎会有危险的。”
吴双卿的手一抖，憋红了眼眶。
其实堂口的枪手多数是能自由走动的，毕竟替考时都已易了容，平时他们就正常地生活，做一个正常人，这样反而是最好的伪装。
唯独吴双卿不行，她这张脸，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她一直在堂口的学堂里接受特殊的培训，即便实在憋不住了外出，也必须易容。
她两次遇到陆川，陆川竟然从背影认出了她，果然聪明的人都记忆力惊人，好在陆川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易容术，看似并未起疑。
她站在茶楼高台上，听着《离思》中自己所写的诗词，听着顾丕熙那些未宣之于口的爱意，泪水涟涟。
有他爱过，她这辈子值了。
唯一的心愿，是她死后，她曾经的诗词，为别人代笔写出的好文章，能堂堂正正冠以她吴双卿的名字，流传于世。
杜老板看着吴双卿指尖的颤抖，知道她心里乱了，他轻声说道：“双卿——”
吴双卿一愣，她已经习惯了自己是墨衡，许久没听过自己的名字了。
杜老板说道：“我还是劝你一句，不要自己动手杀人，哪怕是你最恨的人，一旦你手上染了鲜血，这辈子都洗不掉了。”
“顾清河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智慧来匹配他的野心，早晚咎由自取，即便你真的恨死了，让我替你杀他吧。”
寒来暑往，一年过去了，年关将近，崔阅和顾家兄弟攒了多日的休沐，告假归家。
回到家，崔阅先去见了父亲，觉得父亲苍老了许多，性情也温和了许多。
他已从顾知兰寄给他的家信中得知了崔宪的事，他赞赏顾知兰的果决，不过这件事确实对父亲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父亲照例叮嘱，做人要低调藏拙，和同僚搞好关系，不要忘记日日读书，日益进取，每日记日记三省吾身，巴拉巴拉。
他看崔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明白他的心事，人家想着媳妇呢，哪有心思听他老头子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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