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般的背影转眼消失在林间，只余几片被气劲震落的树叶，打着旋儿飘落在梦山影脚边。
遥知指尖绕着发梢，杏眼微眯。
"他不太对劲哦……"她压低声音，朝沈鹤卿消失的方向努了努嘴，"这架势有点像是逃命，或者——"
话本子里写的，你逃我追，插翅难飞！
但是梦道友没什么特别的动静。
遥知左顾右颁。
好想吃瓜啊！
花汝泪正往再次架起的汤锅里撒香料，闻言头也不抬："哪副模样？"
"就……"医修悄悄贴近剑修耳边，"被什么，勾了魂一样……"
医修活灵活现的做了一个鬼气森森的表情。
"噗——！"
花汝泪呛得直咳嗽，手中香料罐"咚"地砸进汤锅，溅起的汤汁在梦山影衣摆晕染出几个小点。
“啊！梦道友！抱歉啊。”
花汝泪挠了挠头，遥知也望过来，双手合十做了个道歉的手势。
黑衣女修垂眸瞥了眼，灵气翻涌间，脏污处自行修复如新。
"我无恶意。"梦山影忽然开口，"只是实在不通厨艺，想寻个能人，祭五脏庙。"
回忆了一下自己做的烤鸡，梦山影还是决定直说便是了，她过来帮忙，纯粹是想蹭饭。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梦道友这么有品味！”
花汝泪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喜欢同别人一起吃饭喝酒。
梦道友能认可自己的厨艺，倒是让他有些小骄傲，不说别的，现在这锅汤闻起来是挺香的！
但这个理由是不是有点扯？
不过问题不大。
这人有无撒谎，可以问问无念，他有澄明心，能辩真假。
花汝泪往无念那里一看，两人对视一眼，也是多年的好友了，哪里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这和尚叹息一声，合手念佛，点了点头。
真话。
我靠！还真是因此而来的！
花汝泪啼笑皆非。
“既如此，那梦道友要不要与我们一同用饭？”
现在多了人，不打紧，多做些便是了。
他是不喜欢吃辟谷丹的，那玩意剌嗓子，又不好吃，有条件的话，他还是喜欢吃点好的。
梦山影在路上也收集了一些味美灵果，为表诚意，她翻手从储物袋中取了出来，一把递给花汝泪：“还需要什么？我去取来。”
“小僧去看看沈道友。”
无念走之前，他那双澄明的，悲悯的眼望向梦山影，仿佛是水，可以映照万事万物。
“怪小僧啰嗦了，但小僧还是想多问一句，梦道友对我们一行是否抱有恶意？”
“无。”
无念静静端详几息，手里念珠拨动，点了点头，施了一礼。
“如此，是无念着相了。”
——————
溪畔青石上，黑白棋子错落排布，在月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沈鹤卿指尖悬在一枚黑子上方，迟迟未落——星斗阵型已乱了三回。
棋子"嗒"地落在天元位，余波震得溪面涟漪微漾，他倏地收手，白玉般的指尖微微蜷起，仿佛被什么忽然烫着一般。
"沈道友。"
无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急不缓，如古寺晨钟，小和尚步履从容，灰白僧袍拂过溪边兰草，带起几星夜露。
沈鹤卿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无念小师傅。"
"你的棋阵，乱了。"
无念在他身旁站定，菩提手持在他腕间轻转，一百零八颗佛珠碰撞，发出清心宁神的脆响。
目光扫过棋盘，"第三处星位好似偏了半寸。"
沈鹤卿指尖一颤，一颗白子从指缝滑落，"叮"地砸在溪边青石上。
他的态度，果然还是太明显了吗？
"前几日……"他声音干涩，"我中药失忆，却有模糊印象，有人从邪修手中救了我，还替我疏导经脉……"
无念垂眸，指尖悬在沈鹤卿腕脉上方三寸。
“容我一探。”
一缕金色灵力如丝如缕，悄然探入。
"咚咚、咚咚——"
器修的心跳声，又快又重，犹如困兽撞笼。
"《清心诀》，讲究'心若冰清，波澜不惊'。"
无念收回手，灵力在指尖散作金芒，"沈道友此刻，怕是念什么经，都静不下来了。"
“是因为梦道友吗？”
沈鹤卿耳根瞬间烧红："无念小师傅！"
他踌躇几分，却又觉得，这没什么不可说的。
他太乱了，不知如何是好。
"我直觉救我的人是梦道友。"
他终是败下阵来，"可她好像……并不想与我相认。"
可这是为什么呢？
无念拨动佛珠，目光投向溪水，月光碎在涟漪里，像撒了一把银屑。
他能看出沈鹤卿红鸾星动，但是看不出梦道友身上的因果线。
那仿佛是一团深沉，浓厚的血雾。
"万法随缘。"无念转身离去，僧袍翻卷如云，"不执不取。"
他的身影融入月色前，最后留下一句： “顺其自然。”
强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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