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沼冰冷的污水漫过膝弯，贪婪吞食着林一的体温。
腐殖质和铁锈般的腥甜在鼻腔里搅动，远处蜥人萨满充满韵律的低沉咒语，
如同跗骨之蛆，钻入他的脑海，激起阵阵危险的麻痹。
面前，被晶种污染成巨大半植物半金属造物的“铁疙瘩”巍然伫立，
粗壮如树根的金属腿深深陷入发着幽微绿光的泥沼，
那覆盖着绿锈藤蔓的头部裂口里，红绿交织的光芒忽明忽灭，
映照着它掌心托举的、那条还在微弱抽搐的破烂绿腿。
霍加斯的诅咒是悬顶之剑。
林一咬破下唇，血腥味让他强行压下呕吐的欲望和骨头缝里渗出的恐惧。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只有“铁疙瘩”是他们此刻唯一的倚仗！
“铁疙瘩！听我的！把…把那东西扔掉！”
林一对着那巨大的金属形体低吼，声音因寒冷和紧张而发抖。
他死死盯着那光芒闪烁的裂缝，仿佛那是这庞大造物扭曲的面孔。
巨大的手臂顿了顿，那绿腿被随意丢开，“噗嗤”一声砸进泥水里，
很快被浑浊的沼泽吞没，只剩几缕污浊的绿毛还浮在水面飘荡。
有效！林一的心脏狂跳起来，被绝望冻僵的血液恢复了些微流动。
他尝试着抬起颤抖的手，指向那群因萨满施法而兴奋躁动、
却又被同伴残废震慑住的地精。
“驱赶！把它们赶跑！赶远！保护…这里！”
他的手指艰难地划了个圈，将飞船残骸、水洼和被污染的那一小片区域囊括在内。
“嗡——”
回应他的是一个模糊的、类似于重低音震颤的嗡鸣。
铁疙瘩庞大的金属身躯开始笨拙地转向那群地精。
它抬起一条布满锈蚀和藤蔓的巨腿，重重地踏在泥水中。
轰！
泥浆四溅！冰冷腥臭的泥点子糊了那群地精一脸。
这如同擂鼓的震动带着强大的压迫感碾过沼泽，
终于彻底击溃了地精们仅存的那点凶性。它们发出惊恐万状的尖利哭号，
像一群被开水烫到的老鼠，再也顾不上萨满的意志、同胞的惨叫以及什么闪亮的宝贝，
掉头就没命地奔逃，仓惶的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蕨类巨叶和扭曲怪树的阴影深处，
只留下杂乱的脚印和一串串惊慌失措的嚎叫在湿冷的空气中回荡。
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只剩下微风吹过巨大蕨叶发出的沙沙声，
远处模糊的咒语吟唱，以及…水洼方向传来的细微的、如同无数细小水泡连续破裂的滋滋声。
危机暂时解除，林一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跪进冰冷的泥水里，
全靠手扶住旁边一株滑腻的树干才稳住。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锈蚀的金属。
他喘息着，抬起因紧张而失血发白的手——手背上青筋毕露，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铁疙瘩…”他再次看向那巨大的存在，声音虚弱而带着试探。
晶种侵蚀、萨满诅咒，它对指令的反应是否稳定？“跟我过来…到这里…”
他指向水洼边缘那晶种污染最严重的区域，那里泥土的荧光绿意更盛。
巨大的金属脚掌拨开泥水，搅动着水下淤泥里闪烁的点点绿芒，
缓缓挪动到林一指定的位置，当它庞大的阴影彻底笼罩住那片被污染的浅水洼时，
水面下方那细微的滋滋声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了一点。
林一靠着“铁疙瘩”冰冷的、生满绿锈藤蔓的巨腿坐下，
大口喘着气，疲惫潮水般淹没了他，他的目光掠过被晶种浸染的土地——
湿泥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混杂了金粉的暗绿色泽，
并且这色泽还在顽强地、缓慢地向外蔓延，像一层正在生长的苔藓皮肤。
一些顽强的耐污草本植物被染上了奇异的金属光泽，叶片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青铜色晕。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小小的水洼底部，淤泥闪烁着最为明亮刺眼的荧光绿，
一些细小的根须状金属丝正从淤泥中探出，
贪婪地汲取着周围高浓度的、名为“玛娜”的魔法能量微粒。
他的视线扫过四周，那十几台被污染程度不一的耕耘者还僵立在原地，它们受损较轻，
装甲的异变多停留在爬满绿锈、关节木质化或者视觉传感器被绿光充斥的表层，
仿佛一群生锈的青铜雕像，沉默地守护着这片不祥的营地，唯有最初接触晶种、
几乎被完全转化、变成一株缠绕着金属骨架的发光怪树那台耕耘者，
静静地扎根在水洼较深的边缘，金属结构的树冠在空气中微微发光，
与水下蔓延的根丝形成隐隐的呼应。
时间在沼泽压抑的静谧中流淌，林一的身体冻得瑟瑟发抖，但脑子却在疯狂运转。
他只剩下一把信号枪和十发无用的信号弹。
这五百台耕种者是他们唯一的生产工具、战士…或者说，最基础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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