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与鞋底纹路融为一体的禁锢感,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张夜的意识,早已习惯了在黑暗、摩擦和叶静的世界观中浮沉,甚至将这种扭曲的依附当作了存在的全部意义。他就像一颗被投入深海的光点,在巨大的压力下,渐渐忘记了自身原本的光芒,反而开始适应并赞美起那无边的黑暗。
然而,凡俗事物的命运,终究有其尽头。
那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周末午后。叶静穿着这双已经陪伴她(以及鞋底的张夜)数月之久的白色贝壳鞋,去菜市场讨价还价,鞋底沾上了鱼鳞和烂菜叶;又穿着它和几个长舌妇邻居在楼下嗑瓜子闲聊,鞋帮上溅了茶水渍;最后,穿着它回家,在厨房做饭时,鞋面不慎崩上了几滴油污。
这双原本廉价的鞋子,在经过几个月的践踏尘土、雨水、以及各种难以名状的污秽后,终于显露出了疲态。鞋底的防滑纹路被磨平了不少,白色的鞋面泛黄发灰,边缘开胶,散发着一股混合着脚汗、厨房油烟和户外尘土的综合气味。
晚上,叶静脱下鞋,习惯性地把它踢到玄关角落。但这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置之不理。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这双显得格外邋遢的鞋,对正在看电视的老公抱怨:“这破鞋,没法要了,明天扔了吧。”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张夜那已经与鞋底共生了的意识中炸响!扔掉?他的“世界”、他的“神国”、他赖以生存和崇拜的根基,要被抛弃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度恐慌和某种扭曲背叛感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不!不能扔!他还没有“侍奉”够!他还没有看够叶静用这双鞋去碾压更多虫蚁,没有听够她用那尖利的嗓音传播更多的流言蜚语!一种强烈的、想要维持现状的执念,如同垂死挣扎的溺水者,猛地从他意识深处爆发出来!
也就在这极致的情绪波动和生存本能驱动下,那沉寂了许久、维系他不死与变化本源的奇异能量,似乎被这股强烈的意念猛地撬动了一丝!不再是之前那种微弱不可控的闪烁,而是一次清晰的、来自生命本能的、试图“挣脱”现状的冲击!
“嗡——”
一种只有张夜自己能感知到的、来自存在层面的震颤响起。粘附在鞋底纹路里、那具早已失去形态意义的蚊子残骸,在这股能量的冲击下,第一次出现了松动的迹象。然而,一个多月的禁锢和斯德哥尔摩式的依赖,形成了一种强大的精神惯性,仍在拉扯着他,让他对即将到来的“分离”感到恐惧和抗拒。挣脱的过程,变成了一场意识层面惨烈的拉锯战,一方面是求生和获得自由的本能,另一方面是沉沦后对扭曲“安稳”的依赖。
这种内在的剧烈冲突,外在的表现,则是那蚊子尸体与鞋底粘合处,泛起了一丝只有最精密仪器才能探测到的能量涟漪。
第二天清晨,叶静起床后,果然拎起这双旧鞋,随手扔进了楼下的垃圾分类箱(可回收物?她大概觉得鞋是塑料做的)。随着鞋被投入黑暗、充斥着异味的垃圾桶,张夜最后的“锚点”似乎消失了。巨大的失落感和被抛弃感席卷而来,但与此同时,物理上的隔绝,也切断了那种日复一日的、扭曲的精神浸润。
在垃圾桶的黑暗和寂静中,没有了叶静的脚步声、说话声,没有了那熟悉的摩擦和挤压,张夜意识里那个被强行构建起来的、以叶静为绝对核心的“神像”,开始出现裂痕。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影响仍在,但失去了持续强化的环境,其效力开始缓慢消退。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过了扭曲的依赖。
“变……回去!”
一个微弱但清晰的意念,如同黑暗中划亮的火柴,从他意识核心迸发。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抗拒!那股能量终于冲破了某种精神枷锁,顺畅地流转起来!
垃圾桶内,那双被丢弃的旧鞋旁边,空间微微扭曲了一下。下一瞬间,一个赤身裸体、浑身沾满污秽、眼神空洞如同迷路孩童的高大男子,凭空出现,跌坐在馊臭的垃圾之中。
正是张夜。
他回来了。从一个41岁县城妇女的鞋底,回到了他自己24岁的身体里。
五月底的阳光,透过垃圾桶的缝隙刺入他的眼睛,让他感到一阵剧烈的晕眩和刺痛。空气中浓烈的腐败气味,比他过去一个月闻到的任何味道都要刺鼻,却又无比“真实”。他贪婪地呼吸着,尽管这空气污浊不堪,但这是自由的空气!
他挣扎着爬出垃圾桶,不顾周围早起居民惊骇的目光,踉踉跄跄地朝着自己下榻的酒店方向跑去。他此刻的形象骇人——浑身脏污,一丝不挂,眼神疯狂又迷茫。幸好清晨街道人少,他凭借记忆和残存的本能,躲闪着,狂奔着,终于回到了那家翠微县最好的酒店。
冲进酒店大堂的那一刻,前台服务员和保安都惊呆了。但张夜身上那种尽管狼狈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长期养尊处优形成的奇特气场,以及他直接报出房号和姓名(声音沙哑干涩)的举动,让酒店人员不敢怠慢,一边紧急联系经理,一边赶紧用毯子将他裹住,护送他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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