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五月中旬,金满听说吏房要安排各房吏员抽签管库房——这可是个肥差。按旧规矩,一个吏员管两季库房,原本是知县随便点人,但因为库房油水多,人人都想管,之前知县点的人总有人不服,后来上司就规定,要从六房里选家境殷实、老成没过错的吏员,当堂抽签决定,新入职没多久或者快满任期的都不能参与。可规矩是规矩,实际权力还在吏房手里,只要跟吏房关系好,送点好处,他们就会胡乱把名字报上去,哪管什么新参、役满的规定,这就是所谓的“官清私暗”。
金满心里盘算:“我虽然是新参,但吏房的刘令史跟我关系不错,送他点东西,他肯定会把我名字报上去。可要是抽不到,银子不就白扔了,还得被人笑话?怎么才能保证一定抽中呢?”他忽然想起门子王文英,这人在衙门待了好几年,见识广,不如找他商量商量。
金满刚走出县衙,就碰到了王文英。王文英笑着问:“金阿叔,急匆匆的要去哪呀?”金满说:“好兄弟,我正想找你呢。”两人找了家酒店坐下,金满一边喝酒,一边把想谋库房差事的事说了。王文英拍着胸脯说:“这事只要吏房能把你名字报上去,就包在我身上,保证你抽中。”金满连忙问:“吏房那边我倒不担心,可当堂抽签,怎么能这么有把握?”王文英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个计策。金满听了大喜,连连道谢:“要是真能成,我一定好好谢你。”两人又喝了一会儿,结账离开了。
回到住处,金满买了些酒菜,请吏房的刘令史来家里吃饭,把想管库房的事跟他说了。刘令史一口答应下来。金满拿出五两银子递给刘令史:“一点小意思,先给阿哥买些果子吃,等事成了,我再补你五两。”刘令史假意推辞了几句,就把银子收下了。两人推杯换盏,一直喝到深夜才散。
第二天,有个令史听到了风声,就拉着其他吏员去找刘令史,说:“金满是个新参,入职还不到半年,怎么能让他管库房?你要是敢报他的名字,我们到时候一定当堂禀明,到时候你可别没面子。”刘令史说:“你们别瞎嚷嚷,做人得讲情面。金满平时对大家都挺和气,没半点得罪人的地方,就算把他名字报上去,也不一定就是他抽中,就当做人情了。要是你们现在去禀明,反而显得我们薄情寡义。”有个吏员不服气:“争名夺利的时候,还顾什么朋友情面!”刘令史说:“哎,这事儿得看命。就算我不报他,也未必轮得到你,别在这瞎争了。”有两个老成的吏员觉得刘令史说得有道理,就劝大家:“老刘说得也对,管库房也不一定是好事,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没必要在这瞎吵,各自回去干正事吧。”众人这才散去。
金满听说众人有意见,怕事情不稳妥,就又借了些钱,托县里的有名望的乡绅给知县写信,说他“老成明理,家境殷实,凡事都能托付”——这话明着是夸他,实则是让知县把库房差事交给金满。
到了抽签那天,刘令史把符合条件(其实是他私下定的)的吏员名单报给知县,知县看了之后,让文书房写成纸条,又看了一遍,就命门子把纸条混在一起,然后按名字顺序叫人来抽签。负责传递纸条的门子正是王文英,他早就按之前跟金满约定的计策做了手脚。金满第一个上去抽签,打开一看,正好抽中了库房的差事。
你可能会问,当堂抽签怎么能作弊呢?原来刘令史报上去的名单,是按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的顺序写的,金满是户房司吏,排在名单第一个。王文英卷纸条的时候,做了个暗号,金满第一个上去抽,自然一抽就中,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的门道。这就叫“随你官清似水,难逃吏滑如油”。
众吏员见金满抽中了,都跪下对知县说:“他是新参,按规矩不该参与抽签管库房。而且库房涉及钱粮,可不是小事,都要签字画押上报上司的。要是让金满管库,我们可不敢轻易签字担保。”知县说:“既然他是新参,吏房怎么会把他名字报上来?”众吏员说:“肯定是刘令史收了他的贿赂,才胡乱报上去的!”知县说:“要是吏房胡乱上报,你们怎么不早来禀明,偏偏等他抽中了才来说话,明显是嫉妒人家。”众人见知县都这么说了,就没人敢再反驳,反而讨了个没趣。知县也正好卖乡绅一个人情,而且是当堂抽签抽中的,没什么可挑剔的。众吏员虽然心里嫉妒,但也没办法,只好让金满摆了一桌酒席,大家才签字画押,把这件事上报给了上司。
金满从六月初一日正式接管库房,先拿了五两银子谢了刘令史。那些帮他作弊的门子,他也当成恩人对待,比以前更亲密了。不过他刚接管库房的时候,正好是农忙时节,各项事务都停了,没什么钱粮入库。到了七八月份,又赶上一个多月没下雨,发生了秋旱,虽然不算大灾,但也影响了收成,乡下百姓纷纷来县里告荒。知县忙着到处勘察灾情,库房里也没什么生意,金满这半年只要把库房收支理顺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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