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扯成了凝固的琥珀。
前一息,还是势如破竹的凿穿,是鲜血与断肢齐飞的狂乱;后一息,整个世界却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支骑队遥遥对峙时,那几乎能将空气都压碎的死寂。
林渊勒住马,身后的二十九骑也随之戛然而止,三十匹战马的铁蹄深深陷进被鲜血浸透的泥土里,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像一柄被烧红后又瞬间浸入冰水的长矛,所有的狂热与喧嚣都被淬炼成了内敛而危险的寒光。
挡在他们面前的,是另一支三十骑。
如果说林渊的白马义从是黑夜中一闪而过的白色闪电,迅捷、凌厉、一往无前。那么对面的这支骑兵,就是构成黑夜本身的、最深沉的黑暗。
他们是活着的钢铁。
双层的重甲将骑士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在头盔的面甲上留出两条狭长的缝隙,透出里面漠然到不似活人的目光。胯下的战马同样披着厚重的马铠,沉重的铁片在火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让它们看起来不像是坐骑,更像是从地狱深处拖拽出来的某种狰狞巨兽。
他们没有列成冲锋的锥形,而是排成了一道横向的、密不透风的墙。一道由钢铁、肌肉和死亡意志筑成的,绝望之墙。
他们是巴牙喇,大清摄政王多尔衮的护军,是整个八旗之中,用无数功勋与敌人的头颅喂养出来的,最锋利的獠牙。
风停了。
连远处山海关城头传来的喊杀声和炮火轰鸣,似乎都在这片小小的区域里变得遥远而模糊。
小六子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握着马槊的手心里,已经全是黏腻的冷汗。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每一次跳动,都震得他胸口发疼。
这就是巴牙喇。
他曾在京城的说书人口中听过这些人的传说,说他们每个人都能以一当百,说他们身上的甲胄刀枪不入,说他们是女真神话里从天而降的战神。那时候,他只当是南边的人自己吓唬自己的鬼话。
可现在,当这三十尊沉默的杀神就活生生地立在自己面前时,他才知道,那些传说,或许连他们真正恐怖的十分之一都没能描述出来。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压迫感。不是靠人数,不是靠气势,而是源于他们身上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在他们眼中,林渊这支刚刚屠戮了上百八旗兵的精锐,和路边三十只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区别。
怎么办?
小六子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看向身前的那个背影。
林渊依旧静静地坐在马背上,身形挺拔如松,仿佛眼前这道钢铁之墙,不过是乡间田埂上一道寻常的篱笆。
但只有林渊自己知道,他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脑海中的国运图,正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闪烁着。代表着山海关的那一点,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黑色,而是变成了一种濒死的、暗红色的光斑,光斑的中心,甚至出现了一丝丝灰败的、象征着“彻底沦陷”的裂纹。
【亡国倒计时:12天03小时44分钟】
时间在飞速流逝。
他没有时间在这里和这些铁罐头耗下去。
他的目光越过那三十名巴牙喇,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那是一片真正的修罗场。
火光,将半边夜空都烧成了触目惊心的橘红色。巍峨的“天下第一关”,此刻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遍体鳞伤的巨兽,在无数蚁群的啃噬下痛苦地呻吟。
无数简陋却高效的攻城梯,如同蜈蚣的腿足,密密麻麻地搭在城墙上。满洲兵和那些被驱使的汉军、蒙古兵,正像疯了一样向上攀爬。城墙上,滚木、礌石、金汁(煮沸的粪水)和滚烫的火油,不要钱似的倾泻而下。
攀爬的士兵被砸中,被烫得皮开肉绽,惨叫着从高空坠落,随即被下方更多的人潮淹没。城墙下,尸体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后面的士兵,甚至可以直接踩着同伴那尚有余温的尸体,继续向上冲锋。
更远处,数十门红夷大炮组成的炮阵,正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每一声怒吼,都伴随着一枚烧得通红的炮弹,拖着长长的焰尾,狠狠地砸在山海关的城墙上。砖石迸裂,城垛坍塌,守城的明军士卒被巨大的冲击波和飞溅的碎石撕成碎片。
尸横遍野。
这四个字,林渊在史书上见过无数次,却从未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化作如此具体、如此残酷的画面,狠狠地烙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甚至能看到,关宁铁骑的旗帜,在城头和关隘的各处顽强地飘扬着。吴三桂的兵,确实是这个时代最精锐的边军之一。他们依托着坚城,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清军的进攻。
可他们的敌人,太多了。
多尔衮这次,几乎是倾巢而出。正白、镶白、正蓝、镶蓝……数不清的八旗主力,如同无穷无尽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不计伤亡地拍打着山海关这道摇摇欲坠的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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