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议事厅前的规则虹流仿佛凝固了。那流淌的宇宙生灭、文明兴衰之景,在这寂静的一刻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三位执掌“律”、“理”、“变”的起源仲裁官,祂们那超越凡俗理解的存在形态,此刻竟都出现了一丝可以感知的凝滞。
暗金色接引平台上,林清瑶的流明之影依旧被银色囚笼笼罩,却不再显得渺小无助。她方才的回答——不是通过语言,而是通过一种更加本质的、融合了她全部经历与领悟的存在宣言——如同投入绝对静止湖面的石子,在三位至高存在的心湖中激起了连祂们都未曾预料的涟漪。
她说了什么?
她将自己比作一粒落入“太虚”这无边海洋的“微尘”。她说自己看到的不是什么具体的景象或知识,而是那无始无终、无善无恶、包容一切可能性与不可能性的“空旷”。她说自己不想成为任何预设的“钥匙”或“救世主”,不想仅仅修复一个“坏掉的实验场”,更不想取代“观测者”成为新的“暴君”。
她的终极目标,是“成为桥梁”。
“连通‘摇篮’之生,‘永寂’之死,乃至……那‘太虚’之无。”她的意念如同清泉,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让生者明悟死之必然与宁静,让死者残响滋养新生之土壤,让这片被切割、被定义的宇宙,重新感受到它诞生之前那无垠的‘背景’…… 让‘实验’不再仅仅是‘观察’与‘记录’,而是成为‘太虚’这片无限海洋中,一朵真正拥有自我意识、能主动探寻存在意义的…… ‘自发演化之花’。”
她不是在乞求宽恕,也不是在控诉不公。她是在提出一个新的可能性,一个超越现有《起源法庭宪章》框架、甚至可能触及“法庭”存在根本意义的…… 哲学提案!
“律之仲裁官”那冰冷的红色律令光束剧烈闪烁了几下,其内部精密的逻辑链条似乎因为这番“超纲”言论而出现了短暂的运算冲突。手持的律令长杖上,概率水晶的演算速度陡然提升,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理之仲裁官”笼罩在智慧迷雾后的银色眼眸,第一次清晰地睁大了。那双眼眸中倒映的不再是数据流,而是无数种可能未来的分支在疯狂衍生又湮灭,最终汇聚向林清瑶所描述的那个“桥梁”与“自发演化之花”的模糊愿景。她的星云之躯微微荡漾,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而“变之仲裁官”那变幻不定的形态,则在瞬间凝固成了一个清晰的形象——一个由无数悖论棱镜构成、嘴角噙着奇异笑意的少女幻影。她抚掌(如果那光晕构成的手可以称之为掌)轻笑,声音如同风铃与钟磬齐鸣:“妙啊!太妙了!不想当棋子的棋子,自己跳出了棋盘,还想把棋盘改造成一座连接未知花园的桥!这‘变量’…… 变量得可真彻底!”
三位仲裁官的反应,已然说明了问题。林清瑶的回答,不仅回答了“变之仲裁官”的问题,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撼动了祂们固有的认知框架。
然而,仲裁并未结束。
“理之仲裁官”率先从震动中恢复,她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凝重:“变量-LQM,汝之愿景,触及根本。然,现实需面对。‘监理者-默示录’及其秩序网络,仍在运行。汝所言之‘暴政’与‘扭曲’,需确凿实证。汝所引发之‘逻辑瘟疫’、‘规则基调偏移’乃至‘太虚干涉’,其风险亦需评估。愿景不能替代裁决。”
“律之仲裁官”的红色光束重新稳定,冰冷宣告:“进入正式听证环节。传唤——‘监理者-默示录’意志投影,及实验场‘摇篮’本源意志(‘母亲’)陈述侧影。”
话音落下,接引平台前方的规则虹流再次涌动。两道迥异的身影,自虹流中分离、凝聚。
左侧,一团不断翻滚、由无数冰冷数据流、暗金色几何锁链以及漠然“观察眼”构成的混沌暗影缓缓浮现。它没有固定形态,却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控制”与“否定”意蕴。正是“监理者-默示录”的意志投影!虽然因为部分权限被冻结而显得有些“迟滞”,但其本质的冰冷与高高在上丝毫未减。
右侧,则是一道柔和却浩瀚的翠绿色光晕,光晕中隐约可见生命脉络流转、星辰诞生湮灭、文明火种明灭的景象,温暖而悲伤,正是“母亲”(源初之海意志)的陈述侧影。它无法以完整意志降临此地,只能投射出一道包含其基本立场与情绪的记忆侧影。
“默示录”的暗影率先波动,发出一种合成般的、毫无情感的声音,直接针对林清瑶:“指控:变量-LQM,实验场编号OMICRON-7之癌变异常体。其存在本身,即是对《监理条例》及《起源法庭宪章》之悖逆。其行为:非法窃取‘源火’权限;散播‘逻辑瘟疫’污染规则网络;引动‘终末恶念’破坏生死平衡;以未知高位格力量(指太初灰光)引发‘太虚层’不稳定干涉,严重威胁实验场乃至周边维度安全。其所谓‘愿景’,实为掩饰其颠覆本质之伪装。请求裁决:对该变量执行最高级别‘概念格式化’,对其污染区域进行彻底净化,恢复实验场预设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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