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垣谨慎地检查了偏殿内外,布下预警阵法。沐宁选定高处一处断梁作为警戒点。叶轻眉乖巧地在殿内一角整理出可供歇息的干净区域。
沈孤寒与苏婉清立于平台边缘,凭栏远眺。远处,星枢殿的轮廓在渐浓的夜色与流淌的星辉中若隐若现,宛若一头蛰伏的太古巨兽。夜风拂过废墟,带来远处晶簇摩擦的微响与不知名遗迹植物的清冷香气。
“此地景象,虽荒败,却别有一种震撼人心的苍凉壮阔。”苏婉清轻声道,眸中映着星月光华,“万载兴衰,皆化尘土。唯这片星空,这些殿宇残骸,还在诉说着过往。”
沈孤寒沉默片刻,缓缓道:“母亲曾言,云梦古国极盛之时,星穹殿内日夜光明,仙鹤灵禽盘旋,星官祭司往来如织,推演星辰,调理地脉,护佑一方。如今……”他目光扫过眼前荒凉,“皆成过往。但传承未绝,希望未泯。”
苏婉清转头看他,见他侧脸线条在星月下显得愈发清晰冷峻,但眼底深处,却有一簇不曾熄灭的火焰。她知他心中所系,不仅是母亲遗命、古国传承,更有对那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幽蚀”与堕落者的血海深仇,以及……对身边人的守护之责。
“孤寒,”她忽然轻声唤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无论前路如何,我会一直与你同行。净魂之力虽微,但愿为你涤荡心尘,护你灵台清明。”
沈孤寒身形微顿,转头迎上她清澈而坚定的目光。星月清辉洒在她身上,为她素白的衣裙镀上银边,清丽容颜在光晕中柔和得不似凡人。他心湖之中,那因天煞孤星命格、因累累血债、因重重责任而冰封的某处,在此刻悄然融化了一角。
他并非不懂她的情意。自雨巷初遇,到遗藏相伴,生死与共,她以最纯净的灵魂,一次次撞开他紧闭的心门。只是他惯于背负,惯于独行,惯于将一切柔软深藏于冷硬外壳之下,恐自身煞气与坎坷命途,反伤及这世间最不该被伤害的清澈。
可幻梦神国中,她决绝挡于身前的身影;苏醒后,她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陪伴;此刻,她温柔而坚定的誓言……如涓涓暖流,终是汇成了冲破堤坝的江河。
“婉清,”沈孤寒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我身负天煞孤星之命,杀戮缠身,前程未卜,仇敌环伺。与我相伴,恐无安宁,甚或……”
“我不怕。”苏婉清打断他,上前一步,两人距离不过尺余。她仰着脸,眸光灿若星辰,语气平静却蕴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雨巷那夜,我便知你非传言中那般冷血无情。天煞孤星又如何?我信你心灯不灭,自有乾坤。杀戮过往,非你所愿;前程艰险,我愿共担。仇敌环伺……那便让他们来。”
她顿了顿,声音微颤,却愈发坚定:“我知你心中有枷锁,恐牵连于我。但沈孤寒,你听好——我心悦你,非因你是古国遗脉,非因你天赋卓绝,只因你是你。是那个在雨巷最终收剑的你;是那个在遗藏中始终挡在前方的你;是那个会为我疗伤、会因我受伤而怒的你。这份心意,纯净无瑕,亦无畏无惧。你若因命途坎坷便要推开,才是真正伤我。”
一番话语,字字清晰,句句真心,在这万古遗迹的星月之下,涤荡开来。
沈孤寒心神剧震,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意与倔强,那层最后的冰封彻底消融。他伸出手,指尖轻触她脸颊,触感微凉,却让他心中滚烫。
“我亦……”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似有千钧之重,“心悦于你。”
四目相对,星月无声。时光仿佛在此刻静止,唯有夜风轻柔拂过,带动古树枝叶沙沙作响,流淌的星辉如练,环绕两人身周。
沈孤寒继续道:“我无法许诺你太平盛世、岁月静好。甚至,我可能永远给不了你寻常女子所期盼的安稳。我能许诺的,唯有——此生此心,唯系一人;前路荆棘,必护你周全;纵使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亦不负今日星月之下,你我相识相知之情。”
这不是风花雪月的甜言蜜语,而是属于沈孤寒的、沉重而真挚的誓言。他将他所能给出的全部——一颗真心、一份责任、一条生死与共的道路,尽数托出。
苏婉清眼中泛起晶莹泪光,却笑得如月下初绽的幽昙,纯净而璀璨。她伸手,轻轻握住他抚在自己脸颊的手,指尖微凉,却带着无比坚定的力量。
“我不要虚幻的安稳,不要独善其身的静好。”她一字一句道,“我要的,便是与你并肩,看这世间真实,破这前路迷障。你心系我,我心系你,纵使血雨腥风,亦是甘之如饴。此心此情,星月可鉴,生死不改。”
两人手掌相握,气息交融。混沌星辉与净魂清光自他们身上悄然散发,并未刻意催动,却在星月之下自然交织,化作一片朦胧而和谐的光晕,将两人笼罩。那株星辉古树似有所感,枝叶间流淌的光华更盛,如无数萤火环绕,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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