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吴夜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狭雾山那间熟悉的小木屋前时，天已经快黑了。
木屋的门，紧紧地关着。
但吴夜知道，鳞泷师父一定在里面。
他能感觉到，屋子里那道熟悉而沉稳的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师父，我回来了。”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
随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吱呀——”
木门被缓缓拉开。
戴着天狗面具的鳞泷左近次，出现在了门口。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弟子。
吴夜也同样看着他。
七天不见，眼前的少年，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身材依旧是那个身材，面容也依旧是那张面容。
但那双眼睛，却和离开时，截然不同了。
如果说，离开时的吴夜，眼神是一潭清澈的，但却平静无波的湖水。
那么现在，他的眼神，就是一片深邃的，看似平静，实则蕴含着磅礴力量的大海。
那是一种经历过生死，斩断了迷茫，找到了自己道路的眼神。
坚定，沉稳，锐利如刀。
鳞泷左近次那藏在面具下的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他知道，他的这个弟子，成功了。
而且，是以一种他都未曾预料到的方式。
“……回来就好。”
半晌，鳞泷左近次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
“先进来吧。”
他侧过身，让吴夜走进屋子。
屋子里生着火，温暖如春。
桌子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一样。
“先吃饭吧。”
鳞泷左近次指了指桌子。
“是，师父。”
吴夜没有客气，他确实饿坏了。
他坐下来，拿起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鳞泷左近次就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看着他吃，一言不发。
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
吴夜放下碗筷，正襟危坐，看着对面的师父。
“师父，我有事向您汇报。”
鳞泷左近次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吴夜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自己在藤袭山七天里的经历，除了聊天群之外，原原本本地，全部都说了出来。
从一开始的躲藏，到发现鬼的聚集，再到最后的挺身而出。
当他说到那只手鬼，说到它身上那股熟悉的，属于鳞泷师父弟子们的怨念时，鳞泷左近次那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猛地握紧了。
当他说到，那只手鬼炫耀着自己已经吃掉了十三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弟子时，鳞泷左近次整个人的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一股悲伤而压抑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吴夜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他知道，这番话，对于师父来说，是何等的残忍。
锖兔，真菰……那些他从未见过，却无比尊敬的师兄师姐们。
他们都是死在了那只鬼的手里。
“然后呢？”
鳞泷左近次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然后……”吴夜抬起头，直视着师父的面具，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杀了他。”
“我用我自创的，水之呼吸·拾壹之型·凪，破了它的防御。”
“然后，用叁之型·流流舞，斩下了它的头颅。”
“师父，我为师兄师姐们，报仇了！”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鳞泷左近次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突然，一滴晶莹的液体，从天狗面具的眼角处，滑落下来。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越来越多。
最后，汇聚成两行清泪，顺着面具的纹路，滴落在他那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背上。
这个一生刚强，从未在外人面前流露过丝毫软弱的老人，在听到自己所有死去的孩子都已大仇得报的这一刻，终于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悲痛与激动，失声痛哭。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肩膀在剧烈地耸动着。
那压抑了十几年的悲伤，思念，悔恨，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奔涌而出。
吴夜静静地看着，没有去安慰。
他知道，师父需要这样一次彻底的发泄。
许久，许久。
鳞泷左近次的哭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面具上的泪痕，然后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吴夜。
“好孩子……好孩子……”
他连说了两遍，声音里充满了欣慰和自豪。
“你叫它……‘凪’，是吗？”他问道。
“是的，师父。”
“好，好名字。”鳞泷左近次点了点头，“水之呼吸，终于在你手中，诞生了新的可能。”
“你，已经超越我了。”
“不，师父，没有您的教导，就没有我的今天。”
吴夜认真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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