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阁二楼临窗的雅间,暮色正如一匹华贵的绛紫绸缎,从西天滚滚铺展下来。
“来来来,满上!今日不醉不归!”
谢祈年“啪”一声将一只青玉酒壶重重顿在红木圆桌上,琥珀色的酒液激荡着溅出几滴,洇湿了桌面深色的纹理。
姜保宁今日穿了身鹅黄配樱草绿的撒花烟罗裙,在夕阳的暖光里,像一株明艳而脆弱的迎春。
谢祈年心头猛地一刺,那杯刚刚斟满的酒,仰头就灌了下去,辛辣的液体一路烧灼至胃里,却压不下那股不断翻涌上来的、名为“不舍”的涩意。
“谢祈年,你慢些喝!这玉楼春后劲大得很,可没人抬你回去!”
夏栀焱伸出手,作势要去夺他手中的酒杯。她今日穿了件水蓝色的衫子,衬得肌肤胜雪,此刻柳眉微蹙,视线在谢祈年和姜保宁之间打了个转,欲言又止。
一旁的沈云舒则显得安静些。她素白的手指捏着一个小小的甜白瓷酒盏,指尖微微用力,指节有些泛白,目光低垂,看着酒盏中晃动的液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同样复杂难言的情绪。
她声音轻柔,像怕惊扰了什么:“是啊,阿年,别光顾着灌自己。保宁……过两日就是大礼了。”
“大礼?”
谢祈年像是被这个词烫了一下,猛地抬眼,目光直直刺向姜保宁,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灼亮,“听见没,姜保宁?以后再见你你就是堂堂太子妃了!以后这万宝阁的玉楼春,怕是再难入太子妃娘娘的尊口了吧?”
姜保宁正夹着一块水晶肴肉的手顿在半空。她抬起头,迎着谢祈年那几乎要灼伤人的目光。
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格斜斜地切割在她脸上,一半明丽,一半沉在浅淡的阴影里。
那双总是明亮狡黠的杏眼里,此刻清晰地映出谢祈年强撑出来的模样。
“呵,”她轻轻放下筷子,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那杯子比谢祈年的要小上一圈,是专供女客的样式。
澄澈的酒液微微晃动,映着她此刻强自镇定的面容。“谢祈年,你少在这儿给我阴阳怪气!太子妃怎么了?太子妃就不许出来喝酒,不许有旧日朋友了?”
她仰起脖子,学着谢祈年的样子,一口将杯中酒饮尽。
那辛辣的滋味冲上喉头,激得她眼眶微微发热,她硬生生忍住,只把那股热辣化作眼底更亮的光,“再说了,就算我进了东宫,你谢祈年若真敢不来递帖子拜见,信不信我照样让人把你打出去?”
她这话说得气势十足,带着姜保宁式的娇蛮,仿佛还是那个在书院里能把谢祈年追着打的小姑娘。
可桌下,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软肉里,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好!说得好!这才是我认识的姜保宁!管他什么太子不太子,咱们的情分,天塌下来也砸不断!”
他又抓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举杯环视,“来,栀焱,云舒,一起!敬未来的太子妃娘娘!敬咱们这打不断、骂不散的情分!”
夏栀焱和沈云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一丝心照不宣的酸楚。
她们默默端起酒杯。清脆的碰杯声在暮色渐浓的雅间里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意味。
玉楼春的醇香与离别的涩意,在每一次举杯的碰撞中,无声地发酵、蔓延。
酒过三巡,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了下来。万宝阁檐下的大红灯笼次第点亮,晕开一团团暖红的光晕,映着楼下长街上渐渐稠密起来的行人车马,也映着雅间里已然有些狼藉的杯盘和众人微醺的面容。
夏栀焱白皙的脸颊早已染上两团醉人的红霞,眼神也有些迷离飘忽,她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无意识地捻着衣带上的流苏,嘴里嘟囔着什么“时辰不早”、“该回了”之类的含糊话语。
沈云舒也显出几分倦意和醉态,她靠在椅背上,素来清冷的脸上难得地笼着一层薄红,眼神放空地望着窗外的灯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雅间的门被轻轻叩响,一个穿着体面管事模样的人躬身进来,对着沈云舒和夏栀焱恭敬道:“小姐,府上接人的马车已到楼下候着了。”
夏栀焱迷迷瞪瞪地抬起头,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看向姜保宁,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担忧和不舍:“保宁……你……你怎么办?还能自己回去吗?”
姜保宁此刻也是酒意上头,双颊酡红,眼神像蒙了一层水雾,看人都有点重影,但她依旧强撑着摆手,动作幅度大得差点带倒旁边的空酒杯,声音带着醉酒后特有的软糯和黏糊:“走你们的!我好着呢!谢祈年……他……他送我!”
沈云舒站起身,脚步也有些虚浮,她走到姜保宁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保宁,珍重。”
沈云舒又看了一眼谢祈年,眼神复杂,“阿年,保宁……就交给你了。务必……平安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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