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像是在自言自语：“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们纪委的工作，是治病救人，惩前毖后，既要用霹雳手段，也要显菩萨心肠嘛。”
林渊心中冷笑，这老狐狸的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
敲打了半天，核心思想还是那套“和稀泥”的哲学。他既希望林渊这把刀足够锋利，能为他斩获政绩，又害怕这把刀太快，伤到不该伤的人，破坏了他苦心经营的官场“和谐”。
“书记教诲的是，我以后一定注意。”林渊垂下眼睑，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看到林渊如此“上道”，孙明哲十分满意。他放下茶杯，身体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几分：“今天请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赵凤年倒台…哦不，是曹坤倒台后，公安局那边人心惶惶，队伍思想很混乱。钱书记的意思是，要趁这个机会，对公安系统，进行一次彻底的纪律作风大整顿。”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渊：“这项工作，千头万绪，难度很大，得罪人的地方也多。我想来想去，整个纪委，能挑起这副重担的，也只有你了。”
林渊的心脏，轻轻跳动了一下。
他知道，孙明哲这是要给他“压担子”了。
这副担子，分量极重。
全权负责公安系统的纪律整顿，这几乎等同于拿到了对整个江城警察队伍的“生杀大权”。这权力，大得惊人。
但同时，这也是一个烫手到极点的山芋。公安系统自成一体，盘根错节，里面的水深不见底。进去整顿，无异于将手伸进一个高速旋转的绞肉机，稍有不慎，就会被搅得血肉模糊。
孙明哲自己，显然是不愿意去碰这个大麻烦的。
他这是要让林渊冲在最前面，去当那个开路的先锋，去啃那块最硬的骨头。
成了，功劳簿上，他孙明哲作为领导，自然有浓墨重彩的一笔；败了，或者捅出了什么大篓子，那也是林渊这个具体负责人经验不足，操之过急。
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
林渊抬起头，迎上孙明哲那充满“信任”和“倚重”的目光。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站起身，挺直了脊梁，声音沉稳而坚定：“感谢书记的信任！我服从组织安排！”
他当然知道孙明哲的小算盘。
但他更知道，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个能让他将手，名正言顺地，彻底伸进公安系统的机会。
赵凤年不是以为自己固若金汤吗？
那自己，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这座堡垒的墙，一块砖一块砖地，拆个干干净净！
“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孙明哲也站了起来，用力地拍了拍林渊的肩膀，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从今天起，你就是市公安局纪律作风专项督查组的组长，人手，你随便从委里挑！预算，我给你批！有什么困难，直接来找我！”孙明哲大手一挥，显得豪气干云，“我只有一个要求，一个月内，要让我看到成效，要让钱书记看到我们纪委的决心和能力！”
“是！保证完成任务！”林渊敬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礼。
从孙明哲办公室出来，林渊脸上的恭敬神色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冷静。
他赢了。
在这场与孙明哲的无声博弈中，他用自己的实力，换来了梦寐以求的自主权和尚方宝剑。
从今天起，在江城市纪委，再也没有人能掣肘他的行动。
他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是石磊打来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书记……我们，可能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石磊的声音有些干涩，“按照您的思路，我们把过去五年，所有涉及P2P爆雷案的土地拍卖记录都调了出来，然后和赵凤年送来的那份名单进行交叉比对……”
“我们发现，其中有七块位置最好的商业用地，虽然在拍卖时，被七家看起来毫无关联的公司拍走。”
“但我们顺着这七家公司往上查，查到它们最终的控股母公司时……”
石磊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平复自己的心跳。
“它们的实际控制人，都指向了同一个集团——”
“宏业集团。”
“哪个宏业？”林渊的眉头，猛地拧紧。
“就是……被您亲手扳倒的那个副市长，陈光，他弟弟陈辉的那个，宏业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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