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一次格外剧烈的挣扎和嘶鸣之后,一个小小的、包裹着灰白色胎衣的湿漉漉肉团,“噗嗤”一声滑落在沾满黏液和羊水的干草上!
“生了!生了!”吴小梅和吴家宝扒着矮墙,激动地小声叫起来。
母羊似乎耗尽了力气,急促地喘息着,但它很快挣扎着扭过头,伸出粗糙的舌头,急切地、近乎疯狂地舔舐着那个小小的肉团。它舔掉胎衣,舔去小羊羔口鼻处的黏液。在李秀云屏住呼吸的注视下,那团小小的、湿漉漉的东西蠕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像小猫叫似的“咩……”紧接着,是第二声,稍微清晰了一点点。
“活了!小羊活了!”吴家宝兴奋地拍着小手。
然而,还没等李秀云悬着的心完全放下,母羊的肚子又是一阵剧烈的收缩!它痛苦地再次弓起背,发出一声嘶哑的哀鸣。
“还有一个!”李秀云惊呼出声。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吴建军走前只说可能是单胎,顶多双胎,没想到……
第二个羊羔的生产似乎比第一个更艰难。母羊显然已经精疲力竭,努责的力量明显减弱,间隔时间也更长。小羊羔只露出半个包裹着胎膜的头,就卡在那里不动了。母羊痛苦地喘息着,眼神都有些涣散。
李秀云的心又揪紧了。她看着那个卡住的小脑袋,想起老孙头模糊提过的“掏羊”,说要是生不出来,时间久了小羊会憋死,大羊也危险。她看着母羊痛苦的样子,咬了咬牙,把手再次在温水盆里洗净,然后,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伸了过去。她的指尖触碰到那滑腻、温热、带着生命搏动的胎膜时,手抑制不住地颤抖。她强压住心头的恐惧和恶心感,用指腹极其轻柔地、顺着小羊羔露出的头部边缘,一点点地、试探性地往里探,试图帮助扩张那紧绷的产道,同时轻轻向外牵引。
她的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弄伤了大羊或者小羊。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在干草上。母羊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意图,配合地用力努责了一次。借着这股力,李秀云的手指感觉到那小小的头颅猛地向外滑出了一截!她心中一喜,顾不上滑腻和腥膻,继续用巧劲小心翼翼地向外拉拽。
终于!“噗”的一声,第二个裹着胎衣的小肉团也滑落出来!
“两个!娘!是两个!”吴小梅的声音带着哭腔。
李秀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几乎虚脱,后背的衣裳都被冷汗浸透了。她顾不上自己,赶紧用干净的布条帮母羊清理产门周围,又用温水浸湿的布条,学着母羊的样子,轻轻擦拭第二只小羊羔口鼻处的黏液,帮助它呼吸。
母羊再次挣扎着扭过头,开始舔舐它的第二个孩子。这一次,它的动作虽然依旧急切,却明显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
昏黄的马灯下,李秀云看着眼前这一幕:母羊卧在浸湿的草堆上,大口喘着粗气,身上蒸腾着热气。它身下,两只湿漉漉的小羊羔,像两团新剥壳的嫩肉,在母亲坚持不懈的舔舐下,胎衣渐渐褪去,露出了底下同样洁白、却打着卷儿的细细绒毛。它们的小脑袋微微晃动着,细弱的四肢徒劳地在冰冷的空气里蹬踹,发出细弱却充满生机的“咩咩”声。一只的叫声稍微响亮些,另一只则细弱得像呜咽。
“快看!它们动了!”吴家宝指着其中一只小羊羔,它正努力地想抬起头。
“这只壮实点!”吴小梅也指着那只叫声响亮些的。
李秀云脸上露出了疲惫却无比欣慰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她这才感到手臂酸麻,腰背僵硬。她慢慢站起身,对两个兴奋的孩子说:“小梅,去灶房,把柜子里那包红糖拿来。家宝,帮娘再打盆干净温水来。”
很快,吴小梅捧来了家里仅存的小半包红糖,那是过年时都舍不得多用的稀罕物。吴家宝也端来了温水。李秀云用葫芦瓢舀了满满一瓢温水,将那小半包红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一粒不剩地全部倒了进去。深褐色的糖粒在温水中迅速溶解,旋转着,散发出一种温暖甜蜜的焦香。她用筷子搅匀,然后端着这瓢珍贵的红糖水,重新走进羊圈。
她蹲在疲惫不堪的母羊身边,把瓢口凑到它嘴边。母羊似乎闻到了甜味,停止了舔舐小羊,抬起头,伸出粉红的舌头,试探性地舔了舔温热的糖水。尝到甜头,它立刻贪婪地大口喝了起来,发出“吧嗒吧嗒”的吮吸声,干渴和消耗的体力仿佛都在这一瓢甜水里得到了抚慰。
昏黄的灯光下,红糖水泛着温润的光泽。母羊喝得急切,温热的糖水顺着它的嘴角流下,滴落在身下沾着血污和羊水的干草上。那一点温热的甜,在弥漫着血腥与新生气息的羊圈里,显得格外珍贵而温暖。李秀云看着母羊急切喝水的样子,又看看那两只在母亲身畔蠕动、寻找着乳头的小生命,连日来因丈夫远行而积压在心底的孤寂和沉重,似乎也被这新生的喜悦和手中这瓢红糖水的暖意,悄悄融化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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