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接着说,“咱厂那两个大车间、院子里几间能用的平房,甚至精密铸造管事的是个女的、中频炉由铸造厂的老师傅管,这些细节他都了解得明明白白。”讲到这里,仲昆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我只能缴械投降。”
话锋一转,他的语气又缓和了些:“不过我毕竟是他儿子,他还是手下留情了,没追究我的责任,还允许我用他的配方,说有困难能帮我。当初你说只要不触犯他的利益,他会帮我,我还不信,这回是真信了。”
岳父听完,忍不住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对你父亲那样的老江湖,这些事都是毛毛雨。他随便找个熟人到工商局一查,你的公司注册信息、股权结构不就全清楚了?知道了厂址,再派个人装成推销员或者找工作的,到厂里转一圈,什么细节打听不出来?”
仲昆闻言,恍然大悟,他突然想起,仲明有个同学在工商局工作。先前的疑惑瞬间消散,只剩下对父亲深不可测的敬畏
办公室里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仲昆拿着茶杯,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焦灼:“爸,马媛那边怎么办?”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岳父,又补了句:“这次是她偷偷找的我,说我爸已经全知道咱们的事了,这些是我爸亲口对她讲的。”
岳父放下手里的算盘,眼神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你真是个傻蛋!”他往前倾了倾身,语气沉了下来,“你父亲为什么偏偏告诉马媛?还不是借着她的嘴传话给你,意思再明白不过——赶你走。”
“你在外面都把事干开了,他们还留着你干什么?不如早早赶走,省得日后麻烦。”岳父顿了顿,见仲昆脸色发白,又缓了缓语气,“马媛的事你别瞎操心,你父亲让她传话,就是信得过她。她回来没地方安置,贸易公司你表哥又不同意她做会计,留在你父亲那边,说不定哪天关键时候,还真能帮上忙。”
话题一转,岳父的目光落到窗外灰蒙蒙的天,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既然齿轮厂暂时回不去,你就先去配件厂蹲几天。别的不用想,先把产量搞上去,再把市场拓开。你得记住,齿轮这行当,市场一旦变天,咱们就是第一批倒霉的。”
他看向仲昆,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赞许:“你父亲现在拼命扩产能,他是有眼光的。你得跟上,别到时候真被甩在后面。”
仲昆愣在原地,手里的茶早已凉透。岳父的话像一把锤子,敲碎了他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敲出了一条模糊却迫在眉睫的路——往前闯,似乎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齿轮厂这边,仲昆的身影刚消失,廷和便转身回到了办公室。他没有先处理桌上堆积的文件,而是径直走进对门的会计室,门虚掩着,他轻轻一推,便看见马媛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槐树上,神情有些发怔。
廷和放轻脚步,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桌上的算盘还停留在半道,显然她方才的思绪早已飘远。他斟酌着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在想什么?”
马媛像是被这声问话惊醒,猛地回过神来,看见是廷和,眼神里的茫然才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愁绪:
“爸爸,你来了。我还在想仲昆的事,他怎么就偏偏听我父亲的话呢?我父亲一辈子没摸过生产的边,他一个做生意的,哪懂齿轮的门道?我哥就更别提了,除了开澡堂赚点黑心钱,别的什么都不会,我真怕仲昆跟着他们,学坏了。”
她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廷和听着,缓缓叹了口气,试图宽慰她:“学不学坏,终究是看他自己,旁人的影响有限。仲昆心里,多半还是想着多赚点钱,没别的歪心思。”
“爸爸,你就别劝我了。”马媛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固执,也藏着几分委屈,“女人的直觉最准,他现在在外头,肯定是有别人了。回来之后,对我基本不闻不问,夫妻间的情分,早就淡得像水了。”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低了些,“不说了,越说越伤心,这人啊,或许就是个命。好在我还有你和妈妈疼我,孩子们也懂事陪着我,这样就够了,我知足。”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至于仲昆,他想来,我不赶;他想走,我也不追。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其实你比我更难受,他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
最后一句话落音时,马媛的眼泪还是没忍住,顺着脸颊滑落。廷和见状,连忙往前凑了凑,声音放得更柔:“孩子,别伤心了。古人都说‘子之过,莫如父’,仲昆今天变成这样,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教育好他。”
“您可别这么说。”马媛连忙擦了擦眼泪,语气急切地反驳,“您看仲明和仲伟,不都被您教得好好的?尤其是仲伟,踏实又稳重,就是到现在还没个女朋友,我妈天天在我耳边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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