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明鉴,”周鸣直起身,目光平视田穰案前的地板,“‘神’字不敢当。乡野鄙陋,民智未开,偶见天时流转之征兆,人情好恶之端倪,加以推演,侥幸言中一二。实乃仰观俯察,略通《易》理变化之皮毛,借卜筮之形,以明事理而已。通神之说,乡野愚民妄传,不足为信。”他刻意将“推演”、“事理”、“变化”几个词咬得清晰,同时贬低“通神”之说,既符合身份,也悄悄埋下自己理论核心的种子——理性分析。
“哦?”田穰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对周鸣的“不自称神”略感意外,更对他话语中隐含的“事理”之说产生了兴趣。“《易》理变化?士子所学,倒是与寻常巫祝卜史不同。彼等多言鬼神感应,吉凶天定。士子却言‘推演’、‘事理’?”
“正是。”周鸣心中微定,对方抓住了他想传递的点。“天地万物,莫不有其运行之轨,生灭之序。日月更迭,寒暑交替,草木荣枯,乃至人心向背,邦国兴衰,皆有其内在之理,如环无端,往复不息。《易》者,以卦爻象之,非为定命,实乃描摹此理此序变化之图谱。卜筮,非问鬼神,乃借其象,推演事态发展之可能,权衡利弊,以求趋吉避凶之策。明其理,方能顺其势,或…导其势。”他谨慎地补充了最后一句,观察着田穰的反应。
“导其势?”田穰放下手中的玉珏,身体微微前倾,眼中兴趣更浓,“此论倒是新鲜。然空言无凭。士子既通此道,今日天象如何?三日后,我这郯邑之地,可有风雨?”他抛出了一个看似简单直接的问题,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周鸣的表情。这既是测试其“推演”能力,也是考验其临场应变与“包装”本事。
堂内落针可闻。廊下似乎也有几道目光悄悄窥探进来。
周鸣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闭目,并非装神弄鬼,而是快速调动感官收集数据。鼻腔吸入的空气带着明显的湿润感,比清晨入城时更甚;耳中捕捉到堂外庭院树叶轻微的、持续的沙沙声,那是东南风稳定吹拂的迹象;皮肤也能感受到空气中水汽的饱和。他脑中瞬间构建起一个简易的气象模型:来自东海的暖湿气流持续输入(湿润空气、东南风),本地低空辐合(树叶声响显示风力稳定而非增强,说明没有强烈对流发展),结合对近期干燥天气的记忆(尘土气息),短期(未来24-48小时)内形成大范围强对流降雨的概率较低,但水汽充足,形成持续性中到小雨的可能性极高(>70%)。三日后?超出他的简易模型可靠范围,但根据经验,这种稳定输送下的降雨过程通常会持续数日。
他睁开眼,走到堂口,仰望天空。秋日高悬,但光芒并不刺眼,被一层均匀的、薄纱般的云翳过滤。这正是层云或高层云的特征,典型的中小尺度稳定降水云系。
“大夫,”周鸣转身,声音沉稳,“此刻天光虽明,然日晕如纱,其色微朦,此乃‘天罗’之象,主水气氤氲。风自巽方(东南)来,其势徐缓而不急,如‘地风’初升之态,非骤雨狂风之兆。依《易》象观之,离火(日)为云翳所蔽,坎水(雨)暗藏其下,阴阳相薄而未激。故,今日午后至夜间,恐有霖雨淅沥,润物无声。此雨缠绵,恐非一日可止。三日内,云蔽天光,水泽浸土之象不绝。风雨必有,然非雷霆之威,乃浸润之功。”他将“中到小雨持续概率高”的结论,包裹在“天罗”、“地风”、“离火蔽日”、“坎水暗藏”、“阴阳相薄”等《周易》卦象与阴阳五行词汇之中,指向明确,又符合占卜预言的形式。
田穰的目光追随着周鸣的动作和话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沉默片刻,对侍立一旁的文吏道:“记下士子所言时辰、天象。”然后看向周鸣:“士子之论,确与寻常巫觋不同,颇有章法。然,天时易测,人心难料。堂下正有一事,或可再试士子推演之能。”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皂衣的府吏便押着两个形容狼狈、互相怒目而视的男子走进堂中。一人身材粗壮,满面虬髯,穿着染坊工匠的靛蓝短衣,双手染着洗不净的深蓝;另一人则干瘦些,眼珠乱转,穿着市井常见的葛布衣,身上一股劣质酒气和汗臭混合的味道。
“禀大夫,”府吏行礼道,“此二人于市肆争斗,搅扰秩序。粗壮者名阿壮,乃东街染坊匠人;另一人名阿鼠,常于市井游荡。阿壮控诉阿鼠偷窃其新得之两枚齐刀币,阿鼠矢口否认,反诬阿壮恃强凌弱,无故殴打于他。二人各执一词,纠缠不清,请大夫明断!”
田穰挥挥手,示意府吏退到一旁,目光转向周鸣:“士子既言《易》理可推演事理人情,此事涉及财物、人心、口舌,错综复杂,正可一观士子‘推演’之术。如何?可能断此‘讼’?”
难题升级了。从相对客观的自然现象,直接跳入复杂的人性博弈。堂内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周鸣,包括那两个跪在地上的当事人。阿壮一脸愤懑与期盼,阿鼠则眼神闪烁,透着一丝狡黠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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