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改后的黏土模型,当水流再次注入时,虽然依旧分流,但碰撞和涡旋明显减弱,水流顺着凹弧和凸弧的引导,平稳地分入两途。匠人们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世代与水打交道,深知“水无常形”,却从未想过可以用捏泥巴、改形状的方式,如此“驯服”激流。
“依此新形制,重塑鱼嘴石堰!”周鸣拍掉手上的黏土碎屑,语气不容置疑。工师们如奉纶音,立刻指挥石匠重新开凿、堆砌巨石。周鸣看着忙碌的人群,心中默念着雷诺数、伯努利方程这些名词,它们在这片两千五百年前的河岸上,化作了匠人手中叮当作响的铁锤和沾满泥浆的巨石。
夕阳西沉,将汾水和忙碌的工地染成一片壮丽的金红。巨大的堤坝轮廓初现,如一条伏地待起的土龙,护卫着身后的沃野。新修的灌溉主渠,像一条银亮的带子,蜿蜒伸向远方饥渴的田畴。分水鱼嘴处,按照新模型堆砌的巨石初具规模,湍急的水流撞击其上,发出沉闷的轰鸣,却不再有失控的涡旋,被驯服地分向两途。
周鸣拒绝了工师安排的车驾,独自一人踏着泥泞的小径,走向位于晋阳城西郊的观星台。那是他抵达晋国后,在赵衰支持下主持修筑的第一项“非实用”工程。远离了工地的喧嚣,晚风送来田野间新翻泥土的清新气息,也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料峭。
观星台由巨大的夯土台基和顶部的露天平台构成,形制古朴,远不如后世精巧。平台中央,安置着周鸣设计、由晋国工匠精心铸造的青铜星图仪。圆形的仪盘上,用阴线深刻着二十八宿的方位和主要星官,中心立着一根可旋转的青铜窥管。仪盘边缘,则按照周鸣的要求,镌刻着精细的刻度——这是将浑天思想与数学量化结合的初步尝试。
夜色渐浓,星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次第点亮,缀满深蓝的天鹅绒幕布。周鸣登上高台,寒风立刻包裹了他,玄衣在风中翻飞。他走到星图仪旁,手指拂过冰凉的青铜盘面,感受着那些凹凸的星宿刻痕。他转动窥管,熟练地对准了北方天穹中最显赫的星群——北斗。
“杓携龙角,魁枕参首…” 他低声吟诵着此时晋人观测北斗以定时节的古老口诀,手指在星图仪的刻度上缓缓移动,进行着更为精确的赤经、赤纬方位计算,校正着仪盘与真实星空的微小偏差。
“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其形如斗,其动如枢,四时旋转,指向不移。” 一个清朗而带着少年人特有锐气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高台上响起。
周鸣动作微顿,并未回头。他早已听到那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的脚步声。“既知指向不移,可知其指向何物?又以何法度其移?”
脚步声靠近,一个身影出现在星图仪的另一侧。来人约莫十三四岁年纪,身形已见挺拔,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深青色细麻深衣,外罩一件轻暖的羔裘。面容尚显稚嫩,但眉眼间已透出远超同龄人的沉稳与锐利,尤其那双眼睛,清澈而深邃,如同倒映着星光的古井。正是赵衰的嫡子,未来的晋国权臣——赵盾。
少年赵盾的目光并未看周鸣,而是紧紧盯着青铜星图仪上那指向北斗的窥管,以及仪盘边缘那些细密的刻度。“指向北极帝星(北极星)。”他回答得干脆,“至于度其移…” 他微微蹙眉,显然对这个问题的精确性感到挑战,“古者观斗柄所指,以定四时:指东,天下皆春;指南,天下皆夏;指西,天下皆秋;指北,天下皆冬。此乃大略。太卜此仪,刻以细度,莫非欲求其移之毫厘,以定吉凶分秒?”
少年的话,既体现了对传统星象知识的掌握,又敏锐地抓住了周鸣星图仪的核心——量化。他不满足于“大略”,直接点出了“毫厘”与“分秒”的追求。
周鸣终于转过身,看向这位早慧的未来巨头。“吉凶在人,岂在星移分秒?”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理性力量,“此仪所度,非为卜筮,乃为‘知时’。农时、历法、乃至行军、治水,皆需准时而动。斗转星移,自有其律,非神鬼操弄,乃天地运行之‘数’也。知其运行之数,方能握其‘时’之枢机。”
他走到赵盾身边,手指点向窥管观测的方位,然后沿着北斗七星勺柄的延长线,缓缓划过夜空,最终定格在北极星的位置。“天璇、天枢连线,延长五倍,即指北极。” 他一边说,一边在星图仪上比划着,将几何定位法清晰地展示出来。“无论斗柄如何旋转,此二星连线,永指北辰。此乃不变之‘理’。”
赵盾的目光随着周鸣的手指在真实星空与青铜星盘间移动,少年的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求知光芒。他不再关注虚无的吉凶,而是被这寻找“不变之理”的方法所吸引。“太卜是说,这漫天星辰,其运行轨迹,皆有其内在之‘数’与‘理’,如同…如同匠人造轮,必有规、矩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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