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狄人掠我牛羊妇孺,毁我家园!此仇不报,国威何在?民心何安?”郤锜终于从巨大的震撼中挣脱出来,嘶声反驳,试图重新点燃主战的火焰,但他的声音明显失去了之前的底气。
周鸣没有直接反驳,他走到那两堆算筹山的另一侧,在代表“抚”字的下方空地,重新蹲下。
“仇必报,然非必以兵刃相向,流尽己血。”他平静地说,“狄人所求,无非生存。水草丰美则安,饥寒交迫则掠。堵不如疏,杀不如利。此乃‘和戎’之策。”
他开始在“抚”字下方排布算筹,动作依旧沉稳。
“羁縻之费:”他排出五根短筹(五千钟)。“赐其酋首冠带、美玉、车服,彰其地位,使其有荣。开边市,平价售予其粟米、盐铁、布帛,解其饥寒,使其有利。此费,年耗五千钟足矣。” 相比旁边那座十九万两千钟的庞然大物,这区区五千钟的算筹小堆,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壮丁损失:”周鸣指着“抚”字下方空荡荡的地面,“年损:零。” 这无声的空白,与对面那两千个算筹小人构成的悲怆坟茔,形成了最尖锐的对比!
“贸易收益:”周鸣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力度。“狄地有何?牛羊骏马,毛皮筋角,此皆晋国所需!开互市,以我之盐铁布帛,易彼之牛羊皮毛。狄人得生存之资,我得富国之源!” 他迅速排出八根长筹(八万钟)。“仅牛羊皮毛一项,以其易价,年入八千钟,绰绰有余!” 这堆算筹小山,稳稳地立在“抚”字下方。
他站起身,目光炯炯地扫视全场:“此乃静态之数。若以十年为期,算其动态流转之利!” 他再次蹲下,拿起算筹,在“抚”字下方开始进行更复杂的排布。
“时间之重!”周鸣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未来的穿透力。“今岁耗百金以征伐,犹预支明岁百五十金之利!为何?因征战之耗,乃实打实付出现下之粮秣、兵甲、人命!而此耗所换之‘安’,却虚无缥缈,转瞬即逝!狄人复来,则前耗尽付流水,又需追加新耗!如同滚石下山,越滚越巨,永无休止!”
他用算筹在地上画出一条向下陡峭倾斜的阶梯状折线,每一阶代表一年,每一阶都比前一阶下陷得更深(战争成本随时间推移因复利效应和持续损耗而隐性增加)。“此乃征战之折耗,年深日久,其重如山崩!姑且取其年增隐耗之率,为十五税一(15%)!”
接着,他在代表“和戎”收益的算筹旁,画出一条平缓上升的阶梯折线。“反观‘和戎’之利,互市一开,商旅渐通,信任渐增,其利如同涓流汇溪,积沙成塔!年增之利,亦有十税一(10%)!”他指着“抚”字下方那八千钟的算筹,“此非死数,乃活水之源!”
周鸣站起身,在“伐”字下方那巨大的向下箭头和“-钟/年”旁边,用算筹排出两个醒目的符号:一个向下坠落的巨石(代表战争成本的沉重与不可逆),旁边标注 “折耗率:15%”。
而在“抚”字下方那代表着收益的八千钟算筹和上升的阶梯线旁,他排出另一个符号:一条蜿蜒向上流淌的溪流(代表和平贸易的涓滴积累与增长),旁边标注 “增益率:10%”。
最后,周鸣将代表“抚”策略下“羁縻成本”(五千钟)、“壮丁损失”(零)、“贸易收益”(八千钟)的三组算筹,用无形的线条连接起来。他拿起代表收益的八千钟算筹,轻轻覆盖在代表成本的五千钟算筹之上,然后,将剩余的三千钟算筹单独堆叠出来,推到最前方。接着,他指着那条上升的溪流符号,又指向这三千钟的盈余。
“十年羁縻总成本:五万钟(按静态计算,未计时间价值)。”
“十年贸易总收益:非止八万钟(静态),因逐年增益,累积可达…十万余钟!”
“壮丁保全:两万精壮!此乃无价之基!”
“十年总净值:”他指着那堆代表年度盈余的三千钟算筹,以及那条不断上升的溪流,“远超三万钟!且国无大战之疮痍,民有生息之安乐,北境得长治之久安!此乃‘和戎’之大利!”
成本项
征战(伐)
羁縻(抚)
军费
190,000钟/年
5,000钟/年
壮丁损失
2,000人/年
0
贸易收益
-10,000钟
+80,000钟
年总净值
-42,000钟
+3,000钟
十年动态总净值 (含15%折耗/10%增益)
巨亏 (>500,000钟) + 20,000人命
净利 (>30,000钟) + 20,000壮丁保全 + 北境稳定
冰冷的算筹,沉默地躺在光洁的殿砖上,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呐喊!那庞大如山、不断下坠的战争成本,与那涓滴成河、不断上升的和平收益,形成了视觉与逻辑上的双重绝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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