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回自己的文件柜，翻找那些他记得明明归档的纸质报告副本、现场照片、数据分析图……什么都没有。
柜子里整齐码放着的，是其他案卷。
程墨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瞬间蔓延全身。他看向叶霖，叶霖正担忧地望着他，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蛋糕。
“你再仔细想想，叶霖。我们一起去过那栋房子，里面有一扇灰色的门，进去过，很深，有巨大的楼梯，拱廊……秦鸣的录像，林俊的硬币……”程墨的声音有些干涩。
叶霖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发烧啊……程墨，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你说的这些……像是什么恐怖小说的情节。我们最近处理的都是噪音投诉、疑似集体癔症、地下管网异常回声这类C级以下的事儿，哪有什么灰色的门、巨大楼梯？”她语气温和，但态度明确，她真的不记得。
程墨僵在原地。
他环顾办公室。一切都正常，世界井然有序。
只有他。
只有他还记得林振声，记得那扇门，记得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记得林俊的坠落，记得刘璐的拥抱，记得那首《门后的回音》。
他慢慢坐下，对叶霖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可能……真是我最近太累了，做了个很长的噩梦，有点分不清了。蛋糕好吃吗？”
“好吃啊，谢啦！”叶霖松了口气，回到座位继续享受她的蛋糕，很快又投入了屏幕上那些“正常”的工作。
程墨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那部电影！
不是要上映了吗？网上总有消息吧。
程墨拿出手机，搜索黑暗空间这部纪录片，没有任何消息，
怎么回事，他搜索编剧林振声，关于他的一切都不存在。
直到他看到了一本小说的名字。
《废墟》。
里面的一个角色叫林振声，那不是林振声最后看的那本书吗？！如果他是书里的角色，那他怎么会拿出一本叫做废墟的书？
指尖的颤抖并未平息，反而沿着神经向更深处蔓延。
程墨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那本名为《废墟》的小说详情页。
畅销榜前列，评分很高，标签是“元小说”、“心理恐怖”、“打破第四面墙”。
作者：陈末。
简介里赫然写着：“一部关于纪录片的解说稿，揭开层层嵌套的真实与虚构……”
他点开电子书，快速浏览目录、简介，然后颤抖着输入关键词搜索。
“程墨”。
搜索结果跳出来几处。
不是作为读者或评论者，而是作为小说角色。
出现在那个名叫“李无应”的纪录片解说者的旁白和注释里。
“叶霖”。
同样。
她是“程墨”的搭档，干练敏锐的调查员。
“林振声”、“刘璐”、“秦鸣”、“林俊”、“塞可”、“青松湖十七号”、“灰色的门”、“螺旋楼梯”、“酒店走廊”、“灯塔”……
所有的一切，所有他亲身经历的细节，全部白纸黑字地呈现在这部小说里。
结构正如介绍所言：正文是“李无应”对一部名为《黑暗空间》的“虚构纪录片”的拉片式解说，详细描述每一个镜头、每一段访谈、每一个事件转折；
正文下方是“李无应”的注释，夹杂着个人猜测、资料考证、对纪录片“拍摄手法”和“叙事漏洞”的分析；
而“李无应”注释的下方，则是本书作者“陈末”的注释，时而补充背景，时而调侃“李无应”的解读，时而抛出一些关于“真实与创作边界”的哲学思考。
小说写得极其“真实”，细节丰富到可怕，甚至包括一些程墨以为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内心感受和细微观察。
比如，他第一次触摸那扇灰色门板时，掌心传来的那种难以言喻的“非质感”；
比如，在螺旋楼梯上救援时，看到林俊掷出硬币那一刹那，他心中闪过的无力感；
再比如，林振声归来后，他察觉到对方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仿佛将黑暗内化了的平静时，所产生的不安……
所有这些，都被“李无应”用冷静甚至略带学术气的笔调分析着，被“陈末”用更超然的视角评论着。
在小说世界里，他们是“精彩的角色设定”，是“推动剧情的关键人物”，是“象征某种理念的符号”。
程墨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他扶住桌子，大口呼吸，却觉得空气稀薄。
只有他被抛出了这个“正常”的世界，悬挂在一个可怕的认知悬崖上：如果这一切都是小说里的情节，那么我是什么？叶霖是什么？
更让他灵魂冻结的一个细节是：林振声在黑暗厅堂中焚烧的那本书，就叫《废墟》。
他颤抖着手，搜索作者“陈末”的信息。网络上信息不多，一个低调的作家，此前写过几本不温不火的小说，《废墟》是他的突破之作。
没有照片，采访很少，简介语焉不详，只说“喜欢收集和重构各种真实的都市传说与未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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