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歇?”皇甫俊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嗬嗬低笑,如同夜枭泣血。他不但未让路,反而刻意迈前一步!那带着浓郁龙涎香的冰冷身躯几乎要贴上莫锦瑟的狐裘,贪婪的目光舔舐过她冻得微红的耳廓、垂落颊边的如墨鬓发、还有那即使风雪交加也掩不住清艳轮廓的唇瓣。“……莫舍人在金殿侍奉父皇……操劳国事……费心了……”尾音拖得黏腻悠长,带着令人作呕的狎昵。一只苍白枯瘦的手突然伸出,竟是要去拂莫锦瑟肩上飘落的雪粒!
“殿下自重。”莫锦瑟身体微侧,动作轻灵流畅,如同风吹莲动,恰好避开那只险恶的手。那避开的身姿毫无仓促之意,反如行礼避让般自然优雅。她抬眼直视皇甫俊那双因落空而瞬间爬满阴戾的眼眸,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凛然如刀锋的锐气:“臣下尚有中书省奏章未阅,陛下尚在疏影阁待臣之音。失陪了。”
她特意加重了“陛下尚在疏影阁待臣之音”这寥寥数字!每一个字都清晰沉稳,如同投石入水,在皇甫俊心湖那潭黏稠的泥沼里,砸开一圈冰冷而警醒的涟漪!
皇甫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那点扭曲的笑意瞬间冻结,转而化为一片暴怒的阴鸷!父皇!疏影阁!侍寝?!一股混杂着嫉妒、愤怒与某种被禁忌点燃的邪火的浊气猛地冲上心口!但他看着莫锦瑟那双清亮锐利的眼睛,如同能刺穿他所有污秽心思的镜子!又仿佛被她口中“陛下”二字带着的无形威压钉在当场!喉头剧烈滚动,终究未敢再放肆!
“呵……”他发出一声从齿缝里挤出的、充满怨毒的冷嗤,“莫舍人……当真是父皇……左膀……右臂啊……”那“左膀右臂”四个字咬得极重,裹挟着阴毒的暗示,“孤这储君……在你眼里……怕是不及父皇一根小指头的分量?”他猛地凑近!带着腐花与甜腥交杂的古怪气息!声音压得如同毒蛇吐信,直喷莫锦瑟耳侧!“莫舍人,你站得再高,说到底也是我皇甫家的一条狗!狗就要懂得谁才是未来真正的主人……”
雪粒子被风吹着,狠狠拍打在脸上。皇甫俊呼吸粗重,紧盯着莫锦瑟的反应,期待着能从这张清绝冷静的脸上看到一丝裂痕、一丝慌乱、或者……一丝让他更兴奋的厌恶恐惧。
莫锦瑟却连眼睫都未曾多颤一下,她甚至微微扬起了唇角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声音如同碾过寒冰的玉石,清晰传入皇甫俊耳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怜悯嘲讽:“殿下可知孟子曰‘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皇甫俊那因扭曲怒意而更显枯槁可怖的脸,字字清晰缓慢:“储位在德,民心在仁。殿下若自甘暴弃,纵是龙子凤孙,也不过行尸走肉,朽木粪土而已。陛下天恩待臣,臣肝脑涂地唯忠社稷。”她语气陡然转回臣下的恭谨平和,微微颔首,仿佛方才刻薄诛心的话从未出口,“太子殿下若无教诲,臣告退。”“你——!”皇甫俊被这字字如刮骨剜刀般的讥讽气得浑身剧颤!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喉中嗬嗬作响!手指痉挛着伸向腰间——那里悬着他象征着储君身份的蟠龙玉佩!羞辱如同烈火焚心!几乎要引燃他心底最疯魔的毁灭欲!
恰在此时!不远处巡夜的羽林卫沉重整齐的脚步声踏雪而来!铠甲刮擦的声音和灯笼的光晕如同冰冷的海潮迅速逼近!
皇甫俊眼底那片疯狂的赤红如同被冷水兜头浇下!瞬间褪去!扭曲的五官在宫灯光下几番变幻,最终定格为一片更加骇人的、死水般的冰冷僵硬。他猛地收回手,重重地、怨毒地剜了莫锦瑟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不甘、愤恨、淫邪,最终尽数沉入那片无光的深渊。他不再说话,袍袖一甩,僵硬地转过身,如同一个被抽离了提线的木偶,踩着积雪跌跌撞撞地向东宫深处那片更为浓重的黑暗走去。脚步踉跄,拖出一行深陷于苍白雪地里的、扭曲凌乱的足印。
雪还在下。寒风卷起地上的碎雪,打着旋儿。莫锦瑟目送着那道消失在黑暗转角、如同厉鬼索命般的明黄身影。她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方才被皇甫俊枯瘦指爪,几乎碰触到的素白狐裘肩头的那一片微不可察的褶痕!
她伸出手,用指尖极轻极快地掸了掸,如同掸去沾染上的某种污秽的尘埃——
袖笼深处那,在皇甫俊贴近的刹那,她早已悄悄握紧袖中那根冰冷锋利的三寸青玉发簪的手指才微微松开,露出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
碧城搀扶的手更紧,声音带着未散尽的惊恐:“大小姐……”莫锦瑟未应。她微微抬首,远眺向那已被风雪吞噬得无影无踪的东宫方向,清亮如玉的眸光深处,一道锐利如淬火的寒芒,如同刺透浓雾的电光!“太后脖颈那指痕的大小骨节的凸起形状与他的手印骨架,竟如此般配——”
风雪更紧了。一道身影钻进停在宫门处的青幔马车。车厢内炭炉温暖。莫锦瑟倚在靠枕上。缓缓阖上双眼窗外,宫阙灯火在薄薄的眼睑上,投下浮动的光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穿过肺腑,带走那点盘踞在心尖的冰寒与杀机,然后极轻极轻地无声吐出一口温热的浊气——
车轮碾过宫道积压的白雪,驶向寒夜更深更沉的将军府,只余车厢内炭!火细微的噼啪,与碧城心有余悸的沉重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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