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深度昏迷中的徐逸风,其意识却并未完全沉沦于黑暗。他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没有上下左右的混沌虚空之中,四周是破碎的、如同耳语般回响的星骸低语,以及那净化一切、却又灼烧灵魂的煌煌佛光残影,交织碰撞,光怪陆离。身体内部,情况更是糟糕透顶,经脉如同被烈火烧灼后又遭遇洪水冲刷的干涸土地,布满了无数细微的裂痕,剧痛如同附骨之疽,无处不在,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感知。丹田气海更是死寂一片,空空如也,仿佛从未修炼过内功。
然而,在一片死寂与混乱之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紧贴胸口的那块黑石,正持续不断地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温凉气息。那缕在白马寺地宫中意外融入的、醇厚祥和的佛门能量,此刻仿佛被他的决死之心和濒临崩溃的躯体所激活,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的速度,如同初春解冻的涓涓细流,浸润着他那些受损严重、近乎枯萎的经脉。这暖流所过之处,虽然无法立刻修复创伤,却带来了一丝微弱的生机,仿佛在试图抚平那些因强行催动而彻底紊乱、暴走的残余内息。
他集中起全部残存的精神意志,放弃了任何试图调动那空空如也的丹田的徒劳努力,而是将全部的心神,如同最耐心的工匠,全力引导着这丝源自黑石的神秘暖流,沿着那些最为脆弱、痛苦最为剧烈的经脉节点,一点一点,如同梳理乱麻般,尝试着进行最基础的梳理和温养。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痛苦程度丝毫不亚于之前的战斗,每一次细微的精神引导,都如同在无数烧红的刀尖上艰难行走,意识在剧痛的边缘反复徘徊,几乎要再次溃散。但他凭借着远超常人的坚韧意志,死死守住灵台的一丝清明,咬牙坚持着。他知道,这是目前他唯一能做的,也是最重要的自救。黑石,这伴随他许久却依旧神秘的物件,似乎正在他生命垂危之际,展现出其更深层次的一面。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几个时辰,夏侯琢拖着更加疲惫不堪的身躯返回,带回了一些勉强能够辨认的草药——几株叶片肥厚、带着锯齿边缘的止血草,一些根茎粗壮、散发着清苦气味的野菊根(具有宁神安神之效),还有一些常见的、可用于消炎的蒲公英。他的脸色比离开时更加灰败,显然搜寻过程并不轻松,也牵动了他自己的伤势。
他顾不上休息,立刻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用一块干净的石头将草药仔细捣碎,先为自己左臂和胸前几处较深的伤口重新敷上药泥,又强撑着为守在外面的赵莽处理了背上那最可怕的伤口周围区域(短刃不敢轻易拔出),以及身上其他几处刀伤。随后,他将剩下的野菊根和少许止血草放入一个破瓦罐中,加了水,放在尚有余温的灰烬上小心熬煮。许久,瓦罐中飘出苦涩的药味,他熬了一碗浓得发黑的药汁,过滤掉渣滓,由蔡若兮小心地、一点点喂徐逸风喝下了小半碗。
夜色渐深,山林中的寒气愈发浓重,如同无形的冰水渗透进破败的僧寮,侵入每个人单薄的衣衫和受伤的躯体。远处,不知名的野兽嗥叫声时而响起,悠长而凄厉,在山谷间回荡,更添几分深入骨髓的凄惶与无处不在的紧张感。僧寮内,无人能够入睡,除了昏迷不醒的徐逸风,其他人——蔡若兮、角落里的陈文,甚至包括外面阴影中的赵莽——都在极度疲惫中强行支撑着,竖起的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每一次预警机关被夜风吹动或被小兽触碰发出的轻微响动——空罐的摇晃声、枯枝的折断声——都让他们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呼吸为之停滞,直到确认并非敌袭,才敢缓缓吐出那口憋了许久的气。
追兵是否会循着蛛丝马迹,如同最狡猾的猎犬般找到这里?徐逸风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之火,能否扛过这内息崩溃、重伤垂危的致命一关?即便侥幸度过此劫,接下来几乎弹尽粮绝、伤员累累的他们,又该如何在这危机四伏的荆襄之地走下去?西行之路,似乎已被无尽的黑暗和鲜血彻底阻断。
残局虽暂告收拾,痕迹也被尽力掩盖,但他们此刻如同惊弓之鸟,隐匿在这荒山破寮的狭小阴影里,前路迷茫如浓雾,危机四伏似深渊。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气氛,混合着草药苦涩的气味和挥之不去的血腥,死死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唯有天穹之上,那些均匀闪烁的、冰冷的星子,依旧漠然地俯视着这片黑暗大地上的渺小挣扎与无声生死,仿佛亘古如此。
(第151章 完)
喜欢古墓迷踪:九域秘辛请大家收藏:(m.20xs.org)古墓迷踪:九域秘辛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